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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時間: 2008年 4月 1日, 02:31 文章: 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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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大的雨滴打在擋風玻璃上,雨刷看起來也很無力的左右晃著,道路的泥濘讓半履帶型指揮車有點力不從心,這條小道的目的地是一個在一小時前還是敵軍據點的小村莊,是一個只有不到二十棟建築物的小村莊,在一般民用地圖上甚至還不會標出,可是在傑里森手中的軍事地圖上卻給予了UV-19代碼。
前一天有一支偵察單位發現有敵方軍隊在這小村落活動,便馬上回報師部,而師部則下令剛重新整備好的E裝甲連前來掃蕩。E連從整備中心出發,出發的時候很不巧的開始變天,原本細小如針狀的雨慢慢轉成磅礡大雨,前往UV-19路上並沒有鋪設完整的道路,泥巴石子路加上了雨水,大幅下降了E連的推進速度,所幸E連的戰車是T-3型寬履帶戰車,而半履帶裝甲運兵車也是C-15寬履帶型,還不至於被坑在原地無法動彈。為了趕上師部所定下來的時限,傑里森只好讓下屬們連夜趕路,總算在今天下午到達離村外七公里處,此時傑里森派出一個偵察班前去探路,而其餘部隊則緩慢再向前推進三公里。
傍晚約五點多時,在外圍警戒的第三排回報發現對方偵察車輛,雖開火射擊,還是讓它逃走了,E連行蹤已暴露。
稍後在快六點時,先前派出的偵察班終於回來了,該班所搭乘的裝甲運兵車遭戰防砲擊毀,班長當場死亡,兩名駕駛則來不及逃出,被活活燒死,三個人的生命換來了些許情報,至少讓後方的人知道了村莊附近並無埋設雷區。
六點二十分,E連呼叫離UV-19二十六公里遠的一個砲兵連實施砲擊,由於大雨造成視線不良,觀測兵無法進行有效的射擊校準,砲擊持續了十五分鐘,無法判定砲擊效果。
六點五十五分,傑里森與連中幹部討論結果出爐,第一、第三排從村子北方進攻,第二排由村子東面推進,支援排則分為北、東兩群。
七點四十四分,兵分二路的E連都已經就定位。八點整,支援排先行發射火箭彈摧毀敵方正面上的建築物,攻擊開始。
傑里森站在指揮車上,用望遠鏡觀察著進攻部隊,由於連部在戰線後方一公里,再加上大雨,只能聽見些許且模糊的槍響,可是任何人都會懷疑,前方傳來的槍砲聲響實在是太少了。
八點十七分,第一排排長回報沒有發現敵方還擊,步兵正在搜索房屋,唯一合理的判斷,就是敵方在我們進攻前就倉皇撤離了。收到回報後,連部與後勤車隊開始往村子移動,E連進駐UV-19。
「沒想到他們那麼快就逃走了,要追擊嗎?」副連長鮑伯‧考伯特說道。
「算了,不用了。唉,早知道先派個偵察班去盯住南方與西方的道路。呵,白忙一場。」
「要不是雨下的這麼大,不然也會被我們發現。」
「話不是這麼說,我們要記取這個教訓,是我沒能先想到。」連長傑里森‧吳默默的在自己腦中的筆記中記上一筆。
「呀,你是對的,經驗啦。」
指揮車的前輪剛進村子,突然從南方傳來一聲爆炸聲響,兩人輕鬆的心情頓時一掃而空,小心的從車上探出頭想看看發生什麼事,一旁的步兵則紛紛就地掩蔽。
「停住!」連長對駕駛兵吩咐,接著對無線電問道,「發生了什麼事,各排回報。」
「長官,是一顆未爆彈剛剛突然爆炸,等等,好像有人受傷了。」第一排排長回報道。
「呼,還好,我還以為被伏擊了。」
「我也是。」鮑伯也呼了口氣。
消息傳開了,剛才紛紛躲避的步兵們都再度帶著笑容回到屋簷下躲雨。指揮車在離爆炸點十公尺的地方停下,傑里森與鮑伯跳下車走向前,這個炸彈是在路旁爆炸的,一些紅色與黑色的肉塊四散著,在五公尺外的地上還有一支連著小腿的腳,看來是有人沒注意踩到了未爆彈。剛剛受傷的三人已經被搬進一間房子裏。
「鮑伯,去看看。」鮑伯聽到後就小跑步往臨時醫療站去。
傑里森與鮑伯兩人在從軍前都是醫學院的學生,在政府的號召下,於畢業前半年入伍,由於高學歷的人不多,所以兩人很快就爬上軍官的位置,所以現在除了指揮部隊外還兼作軍醫,以此為傲的兩人,平常就穿著軍醫服裝走來走去。
在連長的吩咐下,過了幾分鐘,E連的幹部們都集中在指揮車旁。
「開始報告吧。」
第一排排長看著手中的記號回答,「我剛剛跟其他人統計過了,不算先前偵察班的損失,車輛都完好,只有兩個輕傷,一個重傷,都是剛剛未爆彈造成的。」
「敵人呢?」
「看起來他們逃的很急,我們發現了十二具屍體與三個傷兵。」第一排排長頓了一下,接著說,「都是女性,都才幾乎成年而已。」從他的聲音可聽出些不忍心的感情。
「該死。」傑里森罵了出來。又是一個娘子軍,真不知道王國政府是怎麼想的。感覺起來真是個悲劇,從傑里森開始率領行伍以來,碰到的敵人年紀有下降的趨勢,到最近則越來越誇張,而且碰到的女兵越來越多,甚至是整個部隊都是女的娘子軍單位。
就算心中很不是滋味,但是傑里森很明白這並不是他能決定的,「那傷者?」
「醫護兵正在處理。」鮑伯走向幹部群,一邊利用雨水洗掉雙手上的血,「我剛剛已經幫那個斷腿的一兵止血了,沒有生命危險,可是得後送到醫療站啦。其他五個傷者都沒啥大礙,蕭恩他們能應付的。」
「我們另外還擄獲了一台一噸半卡車,三門戰防砲,些許物資。從對方撤退的痕跡來看,雖然已經有些模糊,但是他們應該沒有履帶車輛與重兵器,不太可能會對我們發動反擊。」
「還是小心點好。可是,幹的好,夥計們。還有要報告的嗎?」
所有人都搖搖頭。
「那第一排守東邊,第二排守北邊,第三排守南邊,支援排守東,讓兄弟們好好的休息,昨天趕路趕了一整晚,還有,我已經吩咐後勤班開伙,給兄弟們吃點熱的暖暖身。」傑里森看看懷錶,「鮑伯,等等發個訊息回師部,告知我們已經拿下了UV-19,看他們接下來還要我們做啥。」正當要說解散時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你等等帶些人去偵察班被擊毀的運兵車那,把那三個兄弟埋了。」支援排排長點點頭,接著轉向第二排排長,「你負責把那十二個女孩子埋了,盯緊點,確保不會再發生之前的事情。」在場的所有人臉色都突然沉了下去。
那是三星期之前的事情,E連剛結束一場戰鬥,連中的幹部開完會,跟著連長去看戰場處理的怎麼樣了,順便收敵方陣亡士兵的兵籍牌。原本有說有笑的幹部們在接近埋屍體的地方時,居然看到有一名連上的二兵在姦一名敵方陣亡女兵的屍體,現場所有幹部都一陣驚愕,那個姦屍的二兵也一臉被嚇到的神情,連長傑里森看到這個情景,一時壓抑不下自己的怒氣,在其他人來不及阻止前,當場舉起配槍把彈夾中的八發子彈全都打進那個二兵的身體裏。事後傑里森自責了好幾天,無心指揮,副連長鮑伯覺得不能這樣下去,安撫完連長後集合當天在場的其他幹部開了個小會,最後以”意外死亡” 處理掉那名二兵。
「好了,就先這樣,解散。兵籍牌明天早上拿給我。」四個排長走了,剩下鮑伯站在身旁。
「你不應該在提那件事情的,我們都處理好了。」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我……」傑里森雙手很用力的握緊著,搖著頭想把臉上的雨水甩開。
「好啦,我知道的,走,去吃點熱的東西。」鮑伯把一隻手搭在連長的肩上,半拖半拉的讓傑里森往後勤班的臨時廚房移動。
還拖不到十公尺,傑里森甩開了鮑伯的手,「我現在不餓,我只是有點累,我想去休息。」邊說邊走回指揮車,拿了習慣隨身攜帶的醫療箱,自己的皮箱、背包與一瓶瓦拉協烈酒,另外又拎了個油燈,一臉固執的走向路另一旁的一間倉庫,「如果師部沒有新的命令,也沒有突發狀況的話,就讓我睡到自然醒吧。」
「一人就霸佔一間完整的房子?」
「當然,不然幹麻當軍官呢?」
「好啦,反正看起來其他地方還夠塞人進去。沒問題,我保證不讓任何人去打擾你。」
「明天見。」
鮑伯站在指揮車旁並沒有跟上去,看著自己朋友的背影,開了門走進倉庫,再把門關上。鮑伯笑了,傑里森每次想逃避的時候都會往倉庫跑,然後把自己埋在稻草堆裏,這是他從小就養成的習慣,百分之兩百的駝鳥心態,已經不只一次要把他從稻草中挖出來。鮑伯四下看看,就算現在放他自己一個人單獨待著也不壞,只要明天別要宿醉就好。後勤班煮的熱食香味已經傳開,很多人都已經興奮的包圍了臨時廚房,中尉露出微笑,不管怎樣都不能跟自己肚子過不去,帶著輕快的步伐朝晚餐前進。
傑里森關上倉庫的門後嘆了口氣,一方面感謝朋友的體諒,另一方面卻又每次讓鮑伯操心,想想又不好意思了起來,可是既然逃進來了,還是先待到明天吧。點起油燈看了一下倉庫裡頭,左邊是一排牛欄,然後右前方有一堆稻草,隨即就下意識的走向那一大堆稻草。
隨手把油燈掛在樑柱上,兩手一鬆,讓所有東西都掉在稻草上,伸個懶腰,再來個深呼吸,恢復了一點精神,接著脫下全濕的風衣,把帽子掛在牆上的鐵勾上,再從皮箱內拿出乾的衣服換上。濕掉的衣服總是讓人很不自在,換掉後感覺就輕鬆的多了,隨後又拿了條毛巾擦頭髮,等頭髮乾了就能安心睡覺了,在這之前先來看個小說、喝點小酒殺殺時間。
正要拿小說時又突然想看看現在時間,傑里森拾起地上濕掉的衣服掛在牆上,而從衣服口袋拿出懷表時不小心讓它掉回地板上,上尉很快的就蹲下撿起來,這個懷錶是自己的初戀情人送的,雖然她已經生病去世了,傑里森還是很難忘懷,這個錶是自己所有行李中最珍貴的,裡頭有她的照片,每次靜下來看,就有種她在身旁的感覺。
把錶收進口袋,上尉站起身回頭想拿瓦拉協喝時被嚇了一跳,一名身穿王國制服的女兵手持一把上了刺刀的步槍站在自己面前,刺刀插在牆上的濕衣服上,似乎戳的很深入,她正努力要把刺刀拔出來。傑里森第一個反射動作就是把說手舉過頭,可是見對方還在拔刺刀,便想起自己的配槍,手忙腳亂的撲向地上的濕褲子,急忙想從皮帶上的槍套拔出配槍。
那女孩見狀,心中也是一急,加緊力氣拔出刺刀,但也往後退了兩步,隨即再往前跨出一步用刺刀揮向對手。
釦子總是在最緊張的時候會打不開,傑里森眼角瞥見女孩已經出招,慌忙中拋下皮帶,身體往後退縮,可是右手食指還是被刺刀給劃到了。
傑里森懊惱的再度舉起雙手,這會真的是手無寸鐵了,血順著手指流到手心,再滴落到地板上,女孩拿著步槍離他還有三步的距離,對方必定不想開槍引起別人注意,可是傑里森也注意到自己現在也不太適合呼救,一來外頭的雨聲和車輛聲音很大,二來呼救就等於逼對方開槍。
女孩心中唯一想的是要如何安靜的宰掉眼前的對手,對方離刀尖還有些距離,這讓眼前的男人或許有時間迴避掉自己的攻擊,一切都必須抓準時機。
在傑里森看來,一名留著長髮,綁著個大馬尾的少女能露出如此冷酷無情的臉色,實在讓人心寒,上尉雙眼注視著刺刀,一邊用眼角餘光搜索著倉庫四周有沒有能用的東西,正好瞄到在最裡頭的一個牛欄裡有個東西動了一下,油燈光度不夠,燈火又會搖晃,僅能勉強分辨出是兩個人的身影,一個坐著一個躺著,躺在地上的那個衣服有些黑黑的,看不是很清楚。
轉了個念頭,上尉發現了一個問題,如果她們一開始就在裡頭的話,自己剛剛換衣服的時候不就……一想到這裡,傑里森臉頰不禁熱了起來,開始顯的不知所措。
女孩注意到對手的視線不再落在自己身上,而是落在身後,便曉得他已經注意到另外兩個同伴,抓準時機使勁全力往前刺去。
傑里森在驚嚇中回過神來,往左邊一個翻滾,躲過了這個突刺。上尉馬上再站起身以防對方下一個攻擊,然而一時的反射動作滾錯邊,慢慢的被逼到了牆角。
女兵露出冷笑,這下沒刺中,雖然有些懊惱,可是沒關係,對方自己滾進了死角,下一次就……。
傑里森看見那女孩嘴角顯露了邪惡的笑容,心想,如果就這樣被宰,實在太不值得了。便絞盡腦汁思考目前現況,還剩下什麼是對自己有利的,一個念頭從心而上,既然她同伴受傷了,或許是最後的辦法。
「我是軍醫,你朋友是不是受傷了?我可以幫她。」那女孩皺了眉頭,一臉疑糊,顯然是聽不懂。
「你聽的懂聯邦語嗎?」傑里森再問了一次,對方還是沒有回應,開始後悔自己怎麼不學王國語,接著又想到身上所幸穿的是軍醫的制服。傑里森趕緊用右手指著左手袖子上的紅色小十字,還特別向前拉給她看,然後再用手指向最後一個牛欄。
女孩看著傑里森,又看看自己同伴,又帶點疑惑看著眼前的軍醫,她的姿勢緩和了下來。
等待中傑里森額頭狂冒冷汗,還好自己習慣穿醫官的衣服,如果讓對方知道自己是個上尉,說不定還很樂意來個三換一呢!
最後女孩妥協了,她往後退了三步,揮著步槍前端示意要他過去,傑里森很小心的不要作出太大的動作,慢慢的走向最後一個牛欄,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背後步槍的動向。
躺在地上的女孩在左腹部有個明顯的傷口,血染了大半件衣服,有些部份已經乾黑掉了,倒是傷口四週都還保持濕漉漉的,不是槍傷,看樣子是被砲彈碎片搞的鬼,傑里森慢慢的撥開傷口附近的衣服,女孩輕輕的叫了一聲,臉上、脖子上都是滴滴汗水。傷口上有大量衣服纖維,而且砲彈碎片完全嵌入在身體裏,要先清理傷口,再取出碎片。
另一個短髮女孩抱著雙腳縮在牆角,雙眼紅腫,正在低聲淬泣著,身上也是血跡斑斑,但是看起來應該都不是她自己的血。
「剪刀跟鑷子。」雙眼還在觀察傷口,醫官頭也不回的說道,過了幾秒什麼事情都沒發生,才突然想起在身旁的並不是鮑伯,手術用的東西都還在幾公尺外。
傑里森轉過身,指著那拿步槍女孩腳下的醫療包,她低頭看了一下,點點頭退後幾步讓出位子,醫官走過去撿起醫療包和瓦拉協烈酒,然後又想到還需要水,便又指了指剛剛被丟在地上的皮帶,女孩表情警戒了起來,因為同條皮帶上,一邊是配槍套,一邊是水壺,傑里森怕她誤會,就比了個拿水壺喝水的姿勢,女孩原先作勢要彎下腰去撿皮帶,可是馬上就發現這樣就無法拿好步槍盯住眼前的人,她說了一句吳聽不懂的話,正不知道該做什麼的時候,她又說了一次同樣的話,傑里森感到身後有動靜,那位原本縮在牆角的女孩站了起來,用袖子擦了擦眼淚,慢慢走向皮帶,把手槍交給同伴,再把水壺拿了下來遞給了醫官。
該拿的東西都有了,醫官跪坐回傷者的左邊,先拿了條手帕擦掉傷者頭上的汗,希望她能安下心,再從醫療包內拿出一把剪刀,現在要先脫去已經髒掉的衣服,吳動作很慢的一段段剪開傷患的衣服,有些衣服纖維已經跟傷口黏上,傑里森必須小心的慢慢剪開,當剪到胸口時傷者突然說了一個字,上尉雖然不很熟悉王國語,可是簡單的詞語還有印象,似乎是『不要。』的樣子。
傑里森抬頭望向站在一旁的另外兩個女兵,兩人對看後,剛剛幫拿水壺的女孩揉著眼走近,跪坐在傷者左邊小聲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受傷的女孩嘴唇已經泛白,聽了同伴的話後,點點頭闔上嘴唇閉起雙眼。
醫官繼續把衣服剪開,現在那女孩尚未發育完全的乳房已完全展露在自己眼前,傑里森自己也才二十五歲,雖然以前也是有照顧過女病人,可是還很害羞的把視線迴避掉,強迫自己要注意的是傷口,而不是現在不該看的地方。接下來拿起了鑷子慢慢夾起上口附近殘餘的衣服纖維,這花掉了幾分鐘,然後拿起水壺慢慢的把水倒出來清洗傷口附近,洗掉已經乾掉的血與髒物,等清理差不多後,再拿棉花沾烈酒瓦拉協在傷口附近擦拭消毒。
第一個步驟結束了,傑里森拿了手帕蓋在那女孩的胸口上,看了這女孩的狀況十分虛弱,於是決定只給她一記嗎啡,這樣的麻醉量一定不夠,所以還需要……傑里森往四周地板看去。跪坐在右邊的女孩雙手緊握著受傷同伴的右手,希望這樣能給她繼續撐下去的力量。上尉沒能在地上找到能用的東西,只好拿剛剛用的剪刀放到傷者口中,示意她將其咬住,而對方也輕輕的點點頭表示了解。
由於手頭上沒有足夠工具,而且現在狀況也不允許他出去借,所以醫官便打算好好利用目前僅有的手術工具。先用一個鉗子慢慢撐開傷口,避免傷患太過疼痛,穀倉內視線並不良好,無法看清楚傷口裡頭的情況,吳回頭指向還在一旁警戒的女孩,再指了指掛在樑柱上的油燈,要她把油燈提近。
由於現在是要幫自己同伴的忙,那女孩很順從的拿下油燈,一手舉著油燈靠近醫官,另一手還是拿著步槍。光線勉強足夠,醫官以不會擋住光線的角度往傷口看去,嵌入的砲彈碎片隱約可見,幸運的是破片沒有傷到內臟,也沒有割斷大血管,這樣好處理多了,上尉調整鉗子的角度以更進一步看清破片,那破片的邊緣還十分銳利,吳用右手撐住鉗子,準備用左手拿夾子夾出破片;一時突然覺得右手用不太順,才想到剛剛食指早已受傷。
其實應該要先處理自己傷口後才能動手術的,可是情況已經發展到如此,還好自己是左撇子,右手只需要撐住而已。傑里森改用右手中指與拇指撐著鉗子,左手拿起夾子慢慢探近傷口中,穩穩夾住破片,接下來一定要穩住,不能發抖,醫官小小的深呼吸一口,左手慢慢的移動著,順著傷口的角度慢慢移出,避免破片銳利邊緣再造成新的出血,如此細微的動作花了幾分多鐘才結束,傑里森把取出的破片放在旁邊,鬆了口氣,接下來就比較簡單了。
最後一個步驟,醫官從醫療包中拿出針線,把針用酒消毒過後,開始縫合傷口,這對傑里森來說在簡單也不過了,因為以前總是有很多機會練習的緣故。這又花去了幾分鐘,然後用棉花沾瓦拉協在縫合的傷口附近再消毒一次,蓋上紗布,請在另一旁的女孩微微抬起傷者的上半身,綁上繃帶,最後把她移到一旁乾淨的稻草上,就大功告成了。
然而平常都沒在跪坐,再加上先前的壓力與專注,兩腳的麻痺暫時性的被忽略,現在傑里森跟本站不起來,先把姿勢改為側坐,等確定恢復後才把傷者移動到旁邊。
每次搞定一個傷患,都會有些成就感,傑里森原本還要習慣性的對病人與看護人吩咐些什麼的,可是想想就算了,反正語言又不通,便退到一旁開始包紮自己右手食指的傷口。
提著油燈的女孩看到手術結束,順手把油燈掛回樑柱上,把步槍放在地上,也圍到那個受傷女孩的身旁,兩個同伴都顯露出高興的表情看著傷者,完全忽略了潛在的危險。
剛包紮好的傑里森眼神瞄向了在地上的步槍,先是緩慢的移動,最後才動作迅速的把步槍摸走,這一行動嚇到了原本很高興的女孩們,而那長髮女孩馬上回過身舉起手槍瞄著醫官。
傑里森很不以為意的看著她,笑了笑,退出了步槍裏的子彈放進口袋,卸下刺刀遞還給她,最後把步槍往旁邊一扔,在做這些動作時,上尉一直保持著笑容。女孩看著對方的動作,自己也鬆了口氣,把刺刀收回刀套,把手槍中上膛的一發子彈與彈夾給退了出來,同樣收到自己口袋中,把手槍丟了回去,並回以一個微笑,一個充滿感謝的微笑。
能夠在這活生生、血淋淋、婉如地獄的戰場上看到一個如此甜美的笑容,傑里森已經心滿意足,最高興的是知道自己已經獲得對方的信任。在一個雙方都身不由己的時代上,能有如此的機會以這種方式碰面,雖然語言不通,但難道不是種命運的安排嗎?
長髮綁馬尾的女孩,就跟自己初戀情人一樣,勾起了吳的回憶,那是個還沒被戰火的玷汙的年代,怎麼能讓女孩子來到這般血腥、殘酷的戰場呢?就連一個男人都會被戰場的慘狀弄得精神崩潰,何況是……有些人認為男人因為堅強,所以能上戰場,然而事實是戰場上的女孩也很堅強。不知這些年紀比自己還小的女孩子們到底要熬過多少的痛苦,在一個沒有希望的戰場上,只為了求生存。
吳沒多久又回想到自己醫生的職責,一個剛動完手術的人還很虛弱,絕對不能讓她著涼,醫官走向自己的皮箱拿出另一件乾淨的上衣,要她們幫受傷的夥伴穿上,趁這個時候傑里森也多舖了些稻草在傷患底下。外頭下的雨並沒有減弱的趨勢,一看懷錶,快十點了,夜已深,氣溫也有明顯的下降,一股寒意充斥在四周,讓上尉不禁打個寒顫,舉起瓦拉協的瓶子大灌了一口,烈酒就是烈酒,一下肚全身馬上就暖了起來。
再望向那三個女孩,剛動完手術的那個已經睡了,其餘兩個正抱著雙腿在小聲的聊天著,那個短頭髮的女孩突然也打了個寒顫,這提醒了傑里森,她們的衣服都還是濕的。
該是表現自己是男生的時候了,傑里森脫下了上衣,又去撿起攤在地上的風衣,再經過皮箱的時候又想到她們可能肚子也餓了,便拿出自己珍藏的一大片巧克力和幾顆糖果,之後便走向正在聊天的兩人。上尉把上衣拋給短頭髮的女孩,而風衣則交給綁馬尾的女孩,接著是發糖果的時間,拿著甜食在對方眼前晃一晃,果真吸引兩人的視線,女孩在看到糖果時都很高興,而當他們發現吳手上一大片東西是巧克力時,更是欣喜。
要給她們的東西都給了,傑里森也很滿意的走回自己的稻草堆,因為他收到了很好的回報,女孩子的笑容。剛才在眼前的這一幕已經深深的烙印在心裏,在這混亂的戰場中,這可是最好的畫面。
上尉拿著稻草蓋著自己身體,又多喝了幾口瓦拉協來暖身,摸起小說來看,眼角又不時在偷看在倉庫另一邊的兩人,不知不覺中疲憊感漸漸襲捲全身,兩天來的疲勞都湧了出來,小說上的字慢慢看不清楚,模糊了。
醫官睡著了,雖然很冷,可是因為很疲勞,只能下意識的多抓了些稻草蓋在身體上,自己也慢慢往稻草堆裡頭鑽,迷糊中總算開始有溫暖的感覺,可能是蓋在身體上的稻草夠多了,上尉也露出幸福的笑容。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間有個東西打在自己左肩上,傑里森馬上驚醒一看,輪廓十分不清楚,油燈的油已經用完了,現在倉庫內是一片漆黑。可是他能感覺到身邊有個明顯的熱源,手摸一摸,又發現身上蓋的是自己的風衣。腦中晃過一個很誇張的想法,他能確定旁邊躺的是一個人,可是卻不敢伸手去碰,等到眼睛總算有點適應黑暗了,才確認了身旁的是那個長髮女孩,上尉馬上感到心跳加速,自己活到這麼大都還沒有跟任何一個女孩子睡在一起過,感覺十分不好意思,現在移動又怕吵醒人家,整個人就僵直在那,睡意一消而散,雙眼只能直直的瞪著天花板。就這樣,E連連長的睡眠時數又短少了兩小時。
「傑里森,傑里森,起床啦,喂!起來了嗎?傑里森。」模糊的聲音回繞在耳邊,很熟悉的聲音,是誰?「傑里森?還在睡啊?」是鮑伯!!「我進去嚕。」
連長馬上嚇醒,「不要!」
就遲了幾秒,鮑伯已經開門而入,接著就動也不動的呆站著。
吳馬上起身,全力衝向門口,把門關上,還好只有鮑伯一人,鬆了口氣。剛剛的一陣騷動也已經驚醒了三名女士。
「哇靠,你這渾蛋,難怪你要我讓你睡到自然醒,是吧。」
「不是你所想的那樣。」趕緊解釋。
「你有沒有?」
「沒有!」
「連長啊,我們到底是不是朋友?好事情也不通知ㄧ下,太不夠意思了。」
「是啊。不,我說不是。」
「回答那麼急,一定有鬼。」
「唉喲,我等等再跟你解釋啦,你先出去。保密,保密。」
「好好好。是的,你說的算。」
一等鮑伯出去,傑里森馬上開始著裝,雖然昨天的衣服還沒乾,現在也只能將就點,濕衣服穿上身,全身馬上一陣顫抖。紮好皮帶,回頭比手畫腳的要那三個女孩安靜,現在她們三人又靠在一起了。
走出倉庫,鮑伯已經靠在牆上等著,天空還是一樣陰釐,雨倒是有變小了些。
「我等等在拷問你好了,那,師部的命令。」遞上了一張紙。
E連連長花了三十秒看完,「去把弗拉他們四個給集合起來,今天也不會輕鬆了,該死!要我們在下午兩點前補上J連的空隙,天殺的!這個距離……又要趕路了。」今天要往北移動,看了懷表,現在才早上六點二十幾分而已。
「在這等吧,早叫人去叫他們了。」鮑伯回答。
傑里森笑了笑,鮑伯辦事,他放心。
過了兩、三分鐘,四名排長都集合了。
「兵籍牌。」第二排排長和支援排排長把昨天收集的兵籍牌交給連長。
傑里森把己方的三個牌收到褲子口袋,而那十二個敵方的兵籍牌則放進一個小布袋中。
「你們看看。去把弟兄們叫起來吧。」把命令讓四名排長瞧瞧。
「還好昨天睡的很飽。」第三排排長說道,所有人都笑了。
「弗拉,今天該你們排打頭陣,準備一個偵察班。」
「好的。」第一排排長答道。
「另外在解散前我想請你們幫個忙。」吳指了指三個排長,「幫我把昨天那三個受傷的俘虜帶來。」
「先別問,晚一點再跟你們解釋。」鮑伯幫忙講了一句。
三個排長往醫療站走去,連長在對剩下的支援排排長說道,「把昨天擄獲的卡車開過來,然後把戰防砲炸了。」
「那你……」傑里森才說兩個字被鮑伯打斷了。
「我知道,吃的跟喝的,對不對?六人份,還好我們補給充足。」考伯特笑著往臨時廚房走去。
「謝謝,鮑伯。」上尉以對方不可能會聽到的聲音對其離開的方向說道。
三個排長帶著三名戰俘回來,傑里森特別叮嚀,「進去把她們三個安置好,其他的都不用管。」
三人進倉庫放下受傷的女孩就走了出來,三人都注意到了裡面還有其他人,可是很有默契的不多說,因為他們很清楚自己的連長,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放對方女俘虜逃走。
「謝了,回去忙吧,我們要在七點前出發。」三名排長都慢步離開了。
過了一分鐘支援排排長把卡車開了過來,「停這可以嗎?」
「可以,油料還有多少?」
「半滿。」
「夠了。這樣就好,謝啦,你去忙別的事吧,七點出發,還有半小時。」
排長跳下卡車,「沒問題。」
接著鮑伯抱著一堆麵包與水回來,傑里森幫他開門。
鮑伯進門放下食物馬上又走了出來,看了上尉的眼神與表情,「你去吧,我來守門。」
原先不知要如何開口,可是考伯特都幫自己舖好路了,點點頭便前去監督部隊的動員。
只要專心工作,時間就過的很快,還不到七點,第一排的部隊就已經從村莊東邊移到北邊待命了。破壞戰防砲的爆炸聲猶如信號,E連開始前進,第二排、支援排、後勤車隊、第三排依序從北邊離開村莊;昨晚守衛南面的第三排在經過那間倉庫前時,因副連長宣稱他被連長罰站而惹來一陣笑聲。
「部隊都出發了,我們也走吧。」鮑伯望著第三排的部隊離開村莊,「進去收拾你的東西吧,不要忘了來個道別的熱吻啊。」幸災樂禍的笑著。
吳走進倉庫收拾好東西,在把皮箱關上前,拿出了最後一片巧克力走向那昨天差點要了自己小命的女孩,把巧克力、放兵籍牌的布袋與自己原先的配槍一同交給了她,正當對方伸出雙手接過所有東西時,傑里森做了最後的掙扎,下定決心後很莽撞的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嘴唇剛離開上尉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親了下去,頓時一股暖流襲捲全身,趕緊拿了家當跑出門口。
連長跳上了指揮車,把所有東西一股腦的往車裡頭丟,「開車,我們要跟上部隊。」
指揮車離開UV-19後,駕駛兵很好奇的問道,「長官,你留下了什麼東西啊?」
傑里森只笑著搖頭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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