註冊時間: 2008年 4月 20日, 23:35 文章: 683 來自: 帶刀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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佈滿灰雲的天空暗濛濛的,正下著雪。
高級的洋房外頭裝飾著雕刻跟大型玻璃窗,牆柱跟壁磚上攀附著藤蔓,藤蔓在飄雪的寒風中結著冰露,在燈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光芒。
「都安排好了吧?」在屋內的二樓,一名坐在窗邊的女性說。
說話的女性相當年輕,如波浪般的長髮綁成馬尾,她的身材姣好,身穿男用的騎馬服,白色的緊身褲突顯出修長的雙腿,紅色的雙排扣夾克在弔燈的照耀下顯的更加鮮豔。
「放心吧,我的部下是不會失手的。」
站在吧台旁穿著燕尾服的成年男子回答道,他戴著白手套跟單片眼鏡,從酒櫃裡拿出一瓶香檳『啵!』的打開,將淡金色的液體倒入兩只酒杯中。
「她不是妳們家族裡相當重要的人嗎?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將酒杯交給窗邊的女性,成年男子說。
「閣下,你不需要知道那麼多。總之你幫我這個忙,就能夠得到你想要的好處。」男裝女子接過酒杯,啜飲一口,動作優雅。
「我知道。」男子放下酒杯,將雙手搭在對方的肩上並湊近耳邊,「但是這樣妳還不能滿足我,我想要更多啊。」
「真是貪心啊。」女子將對方的手拿開。
「大家都這麼說。」
綁著波浪馬尾的男裝麗人望著窗外,沒有再搭話。
「一切都在計畫之中。」將香檳一飲而盡,男子笑了起來。
火爐啪啦啪啦的燃燒著,透過空空的玻璃酒杯,熱息在掛滿風景畫跟裝飾的牆壁上印下火焰的影子。
通用曆969年 12月16日 梅菲斯特帝國 帝國首都奧貝爾 禁衛軍總部
被稱作『聖城』的帝國首都奧貝爾的上午在藍白色的天空之下顯的相當普通,帝國的禁衛軍總部坐落在帝都的中心區域,總部周圍有兵舍,駐紮著保衛都市的精銳部隊。
禁衛軍總部是棟巨大的凹字型建築,因為是將古代宮殿改建而成,所以這個總部擁有相當豪華的外部裝潢,浪漫風格的花園被改造成停車場稍微破壞了宮殿原本的氣質,但是大理石噴水池以及無數的巨大拱型十字窗跟條紋圓柱依然表現出高貴的古典設計。
在這棟白柱跟淡棕牆面交織成的豪華建築物內,數百到數千名不等的帝國軍人正忙碌的執行著勤務。
總部的內潢沒做多少改變,仍然維持著宮殿時代的模樣,穿著騎兵制服的元帥畫像以及展示歷代帝國皇帝親自上陣的畫廊,訴說著宮殿長久的歷史。
沿著鋪著地毯的大理石階梯往上走,穿過掛著戰略地圖跟公佈欄的走廊,進入寬闊的軍官餐廳,空蕩蕩的餐廳內僅有兩名女性軍官正坐在長型的木製餐桌邊,身旁堆滿了公文。
「呃呃…這案子到底該怎麼處理呢?」選帝侯公主梅兒提樂.馮.蓋爾芙斯特用鉛筆頂了頂自己的下巴,一臉為難。
原本在陸軍服役的她最近被改調往禁衛軍,成了帝國的禁衛軍官。深藍色的禁衛軍制服相當合身,突顯出梅兒提樂成熟的身材,胸部將上等的西裝布料撐出漂亮的弧線,綁緊的黑色官用皮帶更襯托出她玲瓏的腰身。
「請讓我看看,殿下。」她忠心的侍從兼好友葛瑞塔.瑪爾貝克同樣穿著深藍色禁衛軍制服,隔著桌子接過檔案。
葛瑞塔的頭髮跟以前一樣剪的短短的,露出後頸跟耳朵,在梅兒提樂調到禁衛軍後她也跟著主人一起轉調,成為禁衛軍的中尉。
「重裝獵兵團的男性上等兵申訴女性軍官在戰區夜寢時性騷擾?我並不覺得有不正常,殿下。」
「女生怎麼會去騷擾男生呢?真難讓人相信,而且還是在戰場上耶…」梅兒提樂說著說著有點臉紅。
「這不算是什麼大問題,殿下。」葛瑞塔用跟過去一樣像機械般沒有感情的聲音說道,替這張性騷擾申訴單蓋章後放到一旁。
她們兩人的工作是負責處理禁衛軍的各類人事案件,簡單如入伍、退役跟申訴等小案件她們可自行處理,而像授勳、升遷跟轉調等較對權職影響比較大的案件則做先分類,再交由上官裁決。
「還有這個,一對五十多歲的老夫妻想要再次申請加入後備軍官團。」
梅兒提樂從文件堆中抽出一張有點被折到的厚文案,文件的首頁蓋有帝國軍印章,翻開來是兩張照片,左右分別是頭髮半白的老先生與老婆婆,照片下面寫有兩人的出生年月日跟簡短的介紹。
再往下翻,全都是被蓋上『申請不許可』的申請欄,看的出來這對老夫妻已經申請了好幾次,但都被軍方打了回票。
「五十七歲跟五十歲,這樣的年紀還可以服役嗎?」
「不行。」葛瑞塔明白的回答。
「可是他們這樣很愛國呢。」
邊說邊拿起木製的橢圓形印章,梅兒提樂在老夫妻的申請書上蓋下了第十四個『申請不許可』的軍印。
「抱歉囉。」她苦笑了一下。
在轉調至禁衛軍後,梅兒提樂跟葛瑞塔兩人還沒有分派到正式的任務,大多是在幫忙軍部消化簡單的文書工作。
其實這樣的日子也不錯,梅兒提樂有充足的時間可以做自己的事,像是聽聽音樂、寫信與看看小說跟電影之類的。帝都奧貝爾是個任何資源都相當豐富的大都市,儘管處在戰時,卻沒沾染上戰爭的氣息。
在不起眼的二手書攤,梅兒提樂以很便宜的價格買下了一套四本裝的長篇故事《伯爵恩仇錄》還有好朋友相當推薦的小說《南瓜皇后》,雖然書況較普通,但是這幾本書成了她下午喝茶時跟晚上洗澡後絕佳的床邊讀物。
帝國劇院最近也上檔了許多新戲,不過大多都是宣傳性質跟宗教性質比較濃厚的電影,對梅兒提樂這樣剛滿二十歲的年輕女孩來說,愛情或文藝電影會比較對味。
除了愛在家裡聽音樂之外,她也很常寫信,主要都是寫給母親、祖父跟姐姐,也會跟過去認識的朋友或戰友保持聯絡。
在帝都執勤的這段期間,梅兒提樂過的是相當輕鬆的生活。
「啊啊,找到了。蓋爾芙斯特上尉,上校在找妳喔。」穿著開領制服與短裙的女勤務員在餐廳門口說。
「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梅兒提樂跟葛瑞塔收拾成推的文件,拿到檔案室放好,走上樓梯,然後來到位在走廊底部的辦公室內。
「我進去就好,妳在這等我好嗎?葛瑞塔。」
葛瑞塔本想說些什麼,但最後只是點了點頭,往後退幾步,端正的坐在走廊邊的長木椅上。
整理服裝儀容後,梅兒提樂推門進入。
「早安啊,我親愛的梅兒提樂。」一進門,坐在辦公桌後的庫拉貝爾布上校就親切的向她打招呼。
「您早,庫拉貝爾布上校。」梅兒提樂向上校點頭,舉手敬禮。
庫拉貝爾布上校有點胖,年約三十,留著中分式的黑頭髮,嘴上有兩撇八字鬍,是位待人和善的溫柔男子,很受大家的歡迎。他是梅兒提樂跟葛瑞塔兩人在禁衛軍暫時的上司。
「吃過早餐了嗎?」
「是的,上校。」
「妳的任職令已經到啦,唉…妳要離開了我很傷心呢。」
將調職令放上辦公桌,往前推了一下,庫拉貝爾布上校假裝拭淚,裝出捨不得的樣子。
「呀哈哈,上校您這樣太跨張了啦。」梅兒提樂笑著接過調職令。
翻開調職令,她發現這是一份戰地任命函,仔細一看,梅兒提樂跟葛瑞塔兩人將被調往北方戰線,任職於帝國跟王聯的交戰區。
王聯,全名為特瑞希瓦爾特聯合王國,是帝國東方由數十到數百個不等的國家所組成的邦聯,相當的保守封建,國土也比帝國還要大上兩到三倍。王聯自中世紀以來,就長時間與帝國進行對抗,雙方是千年來的宿敵。
通用曆九六六年,王聯對帝國宣戰,以排山倒海之勢大舉侵入帝國,在短短的時間內攻破帝國邊境的所有要塞,攻入帝國本土。帝國軍雖然在之後穩住了戰線,但也喪失了大片的國土。
九六八年初,在南方作亂的蔓沙尼亞公國終於被帝國降服,南部獲得和平之後,帝國好不容易能夠抽調南方的兵力北上,全力對抗強敵王聯。
「前線似乎很缺乏像妳這樣有實戰經驗的軍官呢,上頭催的很緊,要我趕快把妳調過去。真是……」上校說。
「我快一年沒上前線了,戰況或許會不一樣啊。」
「不不,我親愛的梅兒提樂,妳是蔓沙尼亞戰爭的大英雄啊,我相信妳沒問題的。」庫拉貝爾布上校望著梅兒提樂脖子上的皇冠級騎士勳章說。
「多謝稱讚,上校。」
「我本來想在妳離開之前好好請妳吃頓聖誕大餐的,不過命令是要妳馬上動身出發,真沒辦法。」
「總是會有機會的啊,上校。」
「哈哈哈,我知道皇后大道上有家很棒的餐廳呢,等妳回到帝都時記得通知我啊。」庫拉貝爾布上校從位子上站了起來,向梅兒提樂伸出手,「祝妳任職平安且順利,我親愛的梅兒提樂。」
「感謝您的祝福,上校。」與庫拉貝爾布上校握手後,梅兒提樂立正向他做出最標準的敬禮,然後轉身離開。
在經過許許多多的歷練之後,梅兒提樂似乎變的更加成熟了一些,行為舉止都像是個穩重的女性。
「殿下?」見到梅兒提樂從辦公室內走出,葛瑞塔站起來問。
「我們可能要在北方戰線過聖誕節了,葛瑞塔。」
「北方戰線?何處?」
「呃,我看看………」梅兒提樂重新翻開調職令,尋找關鍵字,「札特拉市,帝北諾恩斯達克省的札特拉戰區。」
「札特拉戰區現在的情況相當慘烈,殿下。」
「我知道,前天我有看過公報。」
「那裡對殿下而言太危險了,請讓我向上校申請轉調到別的地區。」
說完,葛瑞塔轉身要進入庫拉貝爾布上校的辦公室。
「無論哪裡都是一樣的,葛瑞塔。」梅兒提樂拉住她,搖搖頭。
現在戰況吃緊,祖國有了危險,梅兒提樂身為帝國軍的一員,也身為帝國貴族,絕不允許自己逃避,她認為這是一項挑戰,一項磨練。
「可是殿下…」
「好了,我們先回去整理行李吧,得趕上下午三點的火車呢。」
將手邊的工作轉交給頂替的官員,她們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禁衛軍總部。
穿上厚實的軍用長大衣,扣好大衣的雙排扣,梅兒提樂戴上用兔毛製成的覆耳毛帽,並將她那頭柔順且纖長的翠綠色長髮給塞進大衣的厚領子裡。
十二月是冬季,氣溫是零度以下,冷到會令人頭皮發麻。
吸入冰冷的空氣,吐出白霧,因為軍方配發的皮手套戴起來不太舒服,梅兒提樂便戴上自己在商店買的淺灰色絨毛手套,頓時溫暖許多。
順著禁衛軍總部前的花園往外走,冷風呼呼的吹過她的身邊,將她輕柔的髮絲跟瀏海吹的左飄右散,大衣衣擺發出『啪啪!』的風響,黑色的長筒軍靴踏在積雪的石磚地上發出『咱…咱…』的聲音。
葛瑞塔完全不怕冷,她雖然跟梅兒提樂一樣穿著長大衣,但只戴了一頂普通的軍便帽,也沒有戴任何手套。短頭髮對她好像不會造成任何影響,就算冷風如刀劍般劃過頸子,她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葛瑞塔.瑪爾貝克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通過大門的檢查哨離開禁軍總部,倆人走在帝都的街道上,感受到冰雪跟寒冷的天氣並沒有降低這座帝國首都的活力,路上到處都擠滿了汽車跟穿著時髦的行人,店家也都掛上了聖誕假期所需的擺飾跟廣告。
許多拿著推雪桿的掃雪工人整齊的排成一排,將堆積在馬路中央的雪掃到兩旁,讓汽車跟公眾交通工具通行,穿著毛領大衣警察戴著聖誕帽,拿著紅色的交通指揮棒,吹著哨子維持著交通秩序。
在這個被稱為聖城跟千塔之城的帝國首都,夜總會、舞廳、酒吧、高級餐廳跟電影院都照常營業,服飾店仍然推出最流行的新款服裝,貴族們的宴會依舊舉行,教堂的鍾聲依然響撤雲霄。
由皇帝親自坐鎮的都城就是不太一樣。
當然奧貝爾還是有進行一系列的防衛措施,為了防範轟炸,帝國軍在市郊區佈滿了防空砲,軍車跟士兵的影子也很常出現在街道上,市區內警察巡邏跟站哨的比率增高了不少。
之前梅兒提樂跟葛瑞塔穿便服去買晚餐時,還碰上警察臨檢,被迫出示身分證明呢。
「雪在這樣繼續下下去,下午的火車可能會停班喔。」梅兒提樂抬起頭望著灰濛濛的天空說。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將手套拉開一些露出手腕跟手錶,梅兒提樂看了看時間說:「嗯…十點五十二分,真是不上不下的時間,要先去吃飯嗎?葛瑞塔?」
「您餓了嗎?殿下?」
「還好,冬天不太容易餓哪,而且也沒什麼運動啊。」梅兒提樂笑了笑。
「那先回家吧,整理行李時我們可以叫外送吃。」
「好主意耶。」
倆人繼續沿著街道走,石板拼成人行道上經過清理仍有冰霜附著,走路時必須緩慢小心,不然很有可能會滑倒。
帝國軍用靴的鞋底紋路設計相當優良,具備良好的抓地力,雖然效果沒有雪地專用的釘靴來的好,但是對帝國官兵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經過一家專賣陶瓷娃娃的商店,店內已經換上聖誕節用的佈景,看起來紅通通的,看了聖誕商品一會,梅兒提樂跟葛瑞塔轉進店舖旁的單行道內。
這條單行道跟現代化的大馬路比起來顯的古色古香,中世紀風格的木造建築相互交錯,使的小巷左拐右彎,所有建築的屋頂都是用紅磚瓦鋪成的,就像是秋冬的楓葉,令人覺得美麗不已。
「葛瑞塔,等等,我要看一下這個。」
在彎曲的巷子內叫住葛瑞塔,梅兒提樂停在一家雜貨店前,目不轉睛的盯著櫥窗內各式各樣的糖果跟餅乾。
「妳看妳看,這種餅乾好好玩喔,有各種動作跟表情呢。」
梅兒提樂伸出套著手套的手指,指著放在櫥窗中央的人形烤餅,棕色泛著光澤的糖漿像是彩色筆,在餅乾上畫出各種有趣的姿勢,有跑步、彎腰拿東西、睡覺、發呆、跳躍跟嘟嘴生氣等各種好玩的動作。
除了姿勢外,餅乾師父也用杏仁、芝麻跟花生等食材在餅乾上點出喜怒哀樂的表情,就像是賦予這些人形烤餅生命跟靈魂似的。
「很貴,殿下。」
看到標價的葛瑞塔回答,眼皮沒眨半下。
「嗄?可是…妳不覺得很可愛嗎?」梅兒提樂露出如孩子般天真的微笑。
「那不過就是吃的東西,殿下。」葛瑞塔興趣缺缺,還是那副撲克臉。
食物只要能吃,會飽,不會拉肚子就好。而東西只要能用,就不需要太昂貴或是太高級,以實用為首要的考量,自身完全沒有半點喜好或要求,這就是葛瑞塔的處事哲學。
雖然價格不便宜,但是梅兒提樂最後還是忍不住誘惑的買了餅乾,一包裡面有十二塊餅乾,她很貪心的買了四包。來到帝都沒多久,梅兒提樂就被無止盡的甜食跟美食給攻陷了。
邊走邊吃的梅兒提樂露出幸福的表情,餅乾剛剛才烤好的,熱騰騰的餅皮暖活了她的身體。只要每咬下一口,餅乾就會發出『咖滋』的碎裂聲,會感覺到熱氣跟麵粉的甜味湧入體內。
「來,吃一口吧,葛瑞塔。」
脫下手套,從紙袋裡拿出一塊做出嘟嘴表情跟叉腰動作的人形餅乾塞到葛瑞塔面前,梅兒提樂開心的說。
「謝謝,不用,殿下。」
「吃一口嘛,吃一口嘛,要聽話唷。」
在主人的半強迫下,葛瑞塔勉強的張開了嘴,吃了一口,將人形餅乾的頭部給咬掉,人餅的脖子部位清楚的留下了她的齒痕。
梅兒提樂的臉頰因天冷而紅通通的,她收回手臂,將葛瑞塔咬過,那失去腦袋的餅乾放進自己的嘴裡。
她的這個舉動讓葛瑞塔的內心感到一陣翻騰。
啊,殿下把我吃剩的餅乾給…這算是間接接吻嗎?望著吃掉餅乾,偷偷舔著手指的梅兒提樂,葛瑞塔的心臟撲通撲通的迅速跳動著。
葛瑞塔對主人梅兒提樂的愛戀到現在仍沒有任何的改變,反而更因為長時間的相處而變的越來越強烈,有時她甚至會覺得自己快要忍受不住,想要像男人一樣的將梅兒提樂摟在懷中,然後吻她,得到她的一切。
不過侍從的身分還是讓她保持住了理性,天性保守的性格這時反而發揮出了作用,沒有讓她跨過那條主僕間不可越過的界線。
「覺得好不好吃?我覺得很好吃喔。」梅兒提樂問。
「不會很難吃,殿下。」葛瑞塔回答,努力壓抑住內心對主人的感情。
「唉唷,妳真是不坦率耶……笑一下嘛,葛瑞塔。」
「沒什麼好笑的。」
戳戳葛瑞塔那正經八百的臉,梅兒提樂笑著說:「欸,葛瑞塔妳就笑一下嘛,好不好?笑給我看啦。」
「………笑不出來,殿下。」
葛瑞塔加快走路的速度,努力的克制住內心所湧起的情緒,她的嘴角因刻意強裝鎮定而些微抽搐,她的不正常並沒有被梅兒提樂發現。
通過古色古香的小巷,閃開高速駛過的摩托車跟不斷吠叫的長毛狗,她們兩人回到居住的地方。
因為只是暫時調到帝都進行短時間的執勤,梅兒提樂跟葛瑞塔並沒有住在軍方的宿舍裡,而是在外頭租房子住。
帝都市區的房價自然很高,不過帝國軍官的身分可以讓她們在租屋時享有房租跟水電的折扣優惠,軍方也會對此有所補助,福利可說是相當的好。
梅兒提樂她們租的是公寓式的房子,公寓的外型跟巷子裡的賣糖的商店一樣採用古典的建築設計,屋頂同樣是紅色的磚瓦舖成。這是在帝都內很常見到的六樓式建築。
「呵呵,妳們回來啦。」打開公寓的大木門,在樓梯間掃地的烏姆太太放下掃把向她們打招呼,「啊,有妳的信喔,梅兒提樂。」
烏姆太太是梅兒提樂的房東,戴著半月型眼鏡,是那種在假日時會坐在搖椅上織毛線的典型老婦人。她過去曾經在有錢人家擔任家庭教師,因此談吐很有教養。
「烏姆太太,呃…我們今天可能就得要搬走了喔。」從公寓信箱內取出信件、報紙跟廣告單,梅兒提樂用抱歉的口吻說。
「什麼?怎麼會這麼突然呢?」烏姆太太皺起眉頭問。
「這事等等會跟您說,我們要先去整理行李了。啊對了,這是送給您的。」
拿出一包餅乾送給烏姆太太,梅兒提樂領著葛瑞塔走上樓梯,經過木製樓梯爬上六樓,老舊的樓梯散發著有點腐朽但帶著木香的古董味。
六樓只有狹窄的走道跟一扇木門,頂部有大型的天窗,接近中午的陽光照了進來,這層樓的住戶就只有她們兩人而已。
「到家囉。」拿出銀色的鑰匙,梅兒提樂打開房門。
兩人所租的是位在公寓頂樓的雙人套房,包含衛浴設備大約十坪大,裝潢普通但感覺很典雅,有兩扇窗戶、兩張小單人床、茶几、衣櫃書櫃、書桌、餐桌椅子跟其他基本的家具。
一隻咖啡色毛的小貓從床邊跑了過來,輕盈的跳進梅兒提樂的懷裡。
「啊啦,斑斑你跑進我們房間啦?」
斑斑是烏姆太太養的貓,時常在公寓裡跑上跑下的,絲毫不怕生,住在這的房客都會拿點心給牠吃,因此斑斑很黏常餵牠吃東西的梅兒提樂。
摸摸斑斑的頭跟身上的毛,讓牠舔舔手指,梅兒提樂才把牠放下來,但是斑斑還不肯離開,用胖胖的身體摩蹭著梅兒提樂的腿,好像要她再多抱一會。
「不行不行,姐姐不能陪妳玩,我們有事情要忙喔。」
撒嬌不成的斑斑垂下白色的貓耳,捲起尾巴喪氣的離開了房間。
可能是因為窗戶關上的關係,房間悶悶的,梅兒提樂解開大衣的釦子,走到窗邊,轉開鎖將窗戶打開。
從六樓的窗戶望去,可以俯瞰整個帝都的市街景觀,無論是古色古香的舊城區,悠閒安詳的教堂市集區,或是整齊劃一的現代大樓區等都能盡收眼中。
而在這之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自『皇城區』乳白色城垛中向天際延伸的高聳塔樓。
所謂的『皇城區』即是以皇家城堡為主的城堡區,皇城區是帝都乃至於於帝國全境的權力中樞所在。
而皇城區被一座面積達數百平方公里,名為『帝王湖』的淡水湖所包圍。除了皇城區所在的湖心中央台地之外,湖泊內沒有其他小島嶼或是建築,更加突顯出皇城區的雄偉與獨特。
有著雙層城垛、舖滿白雪的紅色屋頂跟高聳塔樓的皇家城堡,在湖中央看起來彷彿是被捧在藍色手心上的白色珍珠。每當夜幕降臨之時,自皇城區外牆下所射出的束束燈光映照在皇城外牆及湖面上造成反射,遠遠望去就如同神話中諸神位居星河的華麗居所一般夢幻而壯麗。
皇家城堡是帝國境內最大也最古老的城堡,作為帝國皇帝的居城,總體面積約為九萬平方公尺,另外還有將近百公頃大的花園。城堡區內擁有數座宮殿跟教堂,都是帝都內最出名的景點。在對王聯的戰爭全面爆發前,每個星期的開放參觀日都有成千上萬的遊客前來皇家城堡區觀光或是參拜。
皇城台地和舊城區之間則由一座有十六個橋拱所構成的石橋所聯結,也就是說,皇城區是經由湖泊與市民、貴族等人的建築物給分隔開來的。
按照帝國的法律,以皇城區為中心,週遭數十公里範圍內的任何建築物高度都不得超過十五公尺,以避免不肖人士對皇城區進行偵查。
而梅兒提樂她們所租的公寓剛好就在規定的範圍外,所以她能夠從六樓高的位置觀賞帝都跟皇城的景觀。她非常喜歡這種從窗戶望出去,俯瞰全市,盡情飽覽帝都風情的感覺。
對她這樣感性的女孩子來說,窗外的風景不論是每天早上、中午或是晚上看都不會覺得膩,她愛死這個簡單但是典雅的小房間了。
冬季的帝王湖已經結冰,為此皇帝的禁衛軍在結冰的湖面上設立了多層的警戒線、崗哨跟據點,並配置輕型裝甲車跟巡邏隊進行嚴密的戒備。
觀賞如詩如畫的街景後,兩人開始分工收拾房間,葛瑞塔負責整理要帶上戰場的必要物品,如單兵裝備、女性私用品跟生活用品等等,而梅兒提樂則是清理雜物,將其打包裝箱。
書桌上放著許多裝有照片的相框,大多都是團體照,大多是梅兒提樂跟好朋友的合影,像是帝國的軍官團、餐廳老闆與她的好朋友等等。
梅兒提樂將大多數的照片都收進鐵製的大箱子裡,因為這些都是不需要帶上戰場的東西,只有兩張照片她決定留在身邊。
一張是母親跟自己的合照,另一張是這堆照片中唯一的獨照,是位挺胸穿著整齊軍服的男性照片,照片中的男性斜側著臉,長相英俊,露出相當有自信的表情,男子有著一頭棕色的短頭髮,眼珠是黑色的,這對金髮碧眼的帝國人來說非常特別。
「你現在會在哪裡呢?」梅兒提樂向照片中的男子發問。
當然,她沒有得到對方的回答。她微笑著從相框內將照片取出,收進胸前的口袋,然後繼續整理其他物品。
葛瑞塔整理行李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就把該帶的東西都收進兩個大背包並井然有序的排好,完事的她返身過來幫忙梅兒提樂。
「殿下,剩下的我來收拾吧。請您先去洗澡,到了前線是沒有熱水的。」
「唔喔喔…好啊,那就麻煩妳了喔。」梅兒提樂點點頭,站起身,將腰間的皮帶解開扔到床上,「等一下,葛瑞塔,那本南瓜皇后我還沒有看完喔,先別幫我收起來。」指著放在床頭櫃上包著紫色書皮的攜帶型小說,她說。
「明白了,殿下。」
梅兒提樂走進浴室,改裝過的浴室是乾溼分離的,玻璃拉門將馬桶、洗手台與浴缸、淋浴間給分隔開,在拉門前放有一塊粉紅色的腳踏墊。
脫下羊毛料質的軍服,只穿著襯衫的梅兒提樂因受風而打了個冷顫,她轉頭把連結房間跟浴室的門給關好,這樣風就灌不進來。
她先洗洗手,照了一下鏡子,接著才把襪子跟褲子給脫下來,然後拉開玻璃門,踩進貼有米白色防滑瓷磚的淋浴間內。
浴室的地板冰冰的,於是梅兒提樂掂著腳,她解開釦子將襯衫脫下,將襯衫與兵籍牌和軍服褲子一起放在洗手台上,身上只剩下內衣跟打有蝴蝶結的白色內褲還穿著。
「呼,好冷啊……」
她搓揉著雙肩,膝蓋也相互摩擦,有點害羞的脫去內衣跟內褲,將這些貼身衣物丟進了洗衣籃,現在的梅兒提樂是一絲不掛。
或許是因為帝都內有太多吃不完的美食吧?梅兒提樂的身材不再跟以前那樣瘦的像是小孩子,而是變的像剛成熟的年輕女性一樣豐滿性感。
呈現水滴狀的漂亮乳房因脫下內衣而微晃,從耳際旁垂散而下的綠色髮絲不但遮掩住粉色的乳峰,還順著上乳的曲線形成如山坡般勻稱的弧度。
支撐胸部的肩膀圓潤但是不寬,屬於嬌小玲瓏型,她白皙的小腹因時常運動而帶有一些些的肌肉,看起來彈性十足,充滿曲線起伏的美感。而纖細的腰身搭配著渾圓柔嫩的臀部,再加上修長沒帶半點贅肉的雙腿,說梅兒提樂的身體是上神創造出比例最完美的藝術品也不為過。
將淋浴柱的紅色開關打開,熱水從頭頂上的圓形噴頭傾洩而出,淋在她深綠色的腦袋上。
水似乎太燙了一些,梅兒提樂連忙轉動白色的冷水開關,慢慢的將水溫調整成適合自己的溫度。
「好舒服啊……」舒適的水溫讓她感到滿足。
對梅兒提樂來說,洗澡時最麻煩的就是自己那頭長及腰部的頭髮,不但要在每個部分都抹上洗髮精,還要沖洗乾淨才行,那真是相當的累,她花了不少時間才將頭髮清洗乾淨。
浴室內的熱氣附著在玻璃拉門上,霧濛濛的使梅兒提樂的身子感覺起來充滿神秘的朦朧美。
將擦滿身體的肥皂泡泡給沖洗乾淨之後,梅兒提樂關掉淋浴柱的開關,拿取掛在牆壁上的毛巾,把臉擦乾後,將毛巾包在頭上。
黏附在臉頰上的髮絲跟瀏海的末端滴下水珠,她小步跨出淋浴間,泛著水滴的肌膚受浴室燈光的反射而發出亮光,白裡透紅的冒著煙,散發著香味。
「呼……」梅兒提樂滿足的嘆了口氣,拿起浴巾將身體擦乾。
用浴巾將圍住身體,她打開洗手台旁的櫃子,拿出乾淨的內衣褲換上。
接著她又拿出幾罐裝著保養品的瓶子,在這麼寒冷的天氣之下,女孩子不塗點乳液之類的保養品皮膚是會變粗的。
先在臉上擦點化妝水,然後塗上精華液,接著再上點乳霜,最後身體也要塗上乳液來滋潤肌膚,擦過保養品後,梅兒提樂的皮膚看起來粉嫩許多。
馬上就要上前線了啊,下次洗熱水澡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呢…梅兒提樂邊擦頭髮邊想著,走出浴室。
房間內暖烘烘的,知道洗完澡後很容易受冷感冒,所以葛瑞塔提早先把暖氣空調給打開了,相當的貼心。
在梅兒提樂洗澡的這短短十幾分鐘內,葛瑞塔已經將行李給打點完成,也將房間整理的乾乾淨淨。
「殿下,午餐送來了,請您用餐吧。」她指著桌上冒煙的飯菜,然後快步走進浴室收拾梅兒提樂脫下的衣物。
葛瑞塔叫的是間名為『幸福王冠領地』的餐廳外送,這間餐廳曾是帝國皇室欽點御用的餐廳之一,在這段接近中午的吃飯時間,葛瑞塔還有辦法叫到這家知名餐廳的外送真是不簡單。
梅兒提樂特別喜歡幸福王冠領地的起士奶酪跟佐鮮蒸茄汁鱈魚,還有一種叫做提拉米蘇的可可蛋糕。
「哇!都是我最喜歡的呢!」她眼睛一亮。
除了最喜愛的那三道菜之外,還有青醬蛤蜊麵、生菜莎拉、糖醋炒筍跟海鮮湯等料理,都是上等的菜餚。
「葛瑞塔,妳不來吃嗎?」忍不住先吃口蛋糕的梅兒提樂問道。
「您先請用,我還要收拾東西。」
衣服跟浴巾葛瑞塔剛才已經收好了,她提著裝滿牙膏、牙刷跟品女性用品等雜物的籃子走出浴室,然後將籃子裡的東西一一分類放進鐵箱子裡。
響起了『叩、叩』的敲門聲,梅兒提樂放下餐具,走去開門。
「午安,烏姆太太。」敲門的是房東烏姆太太,梅兒提樂將門打開,伸手做勢請她入內。
「呵呵…妳剛剛在洗澡啊?」
微笑的看著用毛巾包著頭的梅兒提樂,烏姆太太說。
「你們收拾的真快啊。」她抱著貓咪斑斑,驚訝的看著被收拾乾淨的房間。
「嗯,因為我們下午就得要搭上車了。」梅兒提樂苦笑著回答,「您吃午飯了嗎?要不要同我們一起用餐呢?」
「不用了,我剛剛才吃飽呢。噢噢,真香呢,看來這些菜應該花了妳不少錢吧?」
「這要問葛瑞塔囉,是她先墊的錢。」
剛蓋上鐵箱子的葛瑞塔起身向烏姆太太點頭打招呼,接著將箱子上鎖,繼續忙別的事情去了。
「梅兒提樂,妳說妳們要搬走,是因為要上戰場去了對吧?」烏姆太太摸摸自己長著皺紋的臉,以憂心的口氣說。
「抱歉,這我不能告訴您。」
一個合格的帝國軍官是不能把自己的服役地點跟單位告訴別人的,這是為了防止軍情外洩,所以就算梅兒提樂再怎麼喜歡烏姆太太,她也絕對不會把自己的任職單位跟地點說出來。
「說的也是…我真傻!我不應該問妳這種問題才對。」烏姆太太回想起軍人必須遵守保密的義務,趕緊道歉。
「您別這麼說。」梅兒提樂微笑著回答。
「唉呀…我上來這是想跟妳們說……其實妳們沒必要搬家的呀。」
「啊?沒必要搬?」
烏姆太太才剛彎腰放下斑斑,這隻咖啡色的胖貓便一下子飛撲到梅兒提樂身上,差點就把她包頭用的毛巾給抓了下來。
「妳們如果喜歡我這裡的話,就不用搬走囉。老實說哪…像妳們這樣的房客我很中意,也比較放心呢。」
「您的意思是?」梅兒提樂切下一小塊蛋糕,餵給斑斑吃。
「我的想法是,如果妳願意繼續租用這個房間的話,那在妳們回來前,妳們不方便帶走的東西我可以負責保管。房租我只跟妳們收十分之一,等妳們回來時再一次結清。反正啊…最近根本就沒人來我這租房子……空房多的是。這個建議妳們兩個商量看看。」
「十分之一啊,這樣好像對您很不好意思呢…」
「呵呵,我是說真的喔,我非常希望妳們兩個繼續住在這裡唷,因為我們的房子租給軍人是可以申請減稅的呀,而且帝國政府配給下來的物資也會比較多呢。」
帝國議會在大戰爆發時通過了一項法案,凡是按法案規定來協助帝國軍隊的平民或是非軍方人員,都可享有減稅以及額外的配給品。雖然這個法案受到了部分學者的質疑,但還是在全帝國實施了。
梅兒提樂轉頭望向葛瑞塔,想徵詢她的意見,後者輕輕點頭,表示同意。
「烏姆太太,如果這樣不會造成您的不便,那我跟葛瑞塔當然很樂意繼續住在您這裡,因為我們兩個都很喜歡這呢。」
住在這個雅致的閣樓套房也快要將近一年的時間了,多少有了些感情,現在要梅兒提樂搬離這個居住品質良好的地方,還真是捨不得呢。
不只如此,烏姆太太是個很好的房東,相當受到房客們的歡迎,有需要維修的東西她會第一時間請人來修理,處理事情也很專業、理性,並且會定期關心房客們的狀況,是難得一見的好房東。
「那就這麼說定囉?」烏姆太太那帶著皺紋的嘴笑了,「真是太感謝妳們了啊。」
「我也是要謝謝您不嫌棄我們呀,烏姆太太。」梅兒提樂低頭致謝。
烏姆太太離開後,兩人將房間清掃完畢,該帶的物品都已經放到軍用的大背包內,要交給烏姆太太保管的東西則是已經鎖進鐵箱子,放在床邊。
看看手錶,時間剛過下午兩點十分。
「嗯,該準備出發啦。」梅兒提樂穿上大衣。
背起重死人的行李大背包,兩人走出套房,最後出來的是葛瑞塔,她在離開前重新確認房間內沒有遺漏掉要帶的東西,然後將房門上鎖。
踩著沉重的步伐慢慢走下樓梯,每踩下一格台階,梅兒提樂就覺得和平的帝都生活正逐漸的遠離她,現在她將要前往佈滿死亡跟危險的地獄戰場。
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內心卻異常興奮。
梅兒提樂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加快的心跳也不願意告訴她答案。
我要去的戰區是一個怎麼樣的地方呢?敵軍很強嗎?我軍是處於劣勢嗎?我們要負責防守還是進攻?火炮跟空軍的支援足夠嗎?在走到一樓前,梅兒提樂的腦袋不斷的思考著。
因厚衣而慢慢變熱的體溫,推促著她步向全新未知的未來。
「唉呀,妳們要走了?」烏姆太太穿著圍裙,捧著剛烤好的麵包走出來。
「嗯,是的。」
梅兒提樂跟烏姆太太簡單的說明房間內所留下的鐵箱子該如何處裡,還有為了以防萬一時的回寄地址跟寄送標籤等等。
「我都明白了,梅兒提樂跟葛瑞塔,妳們千千萬萬要小心啊,也要注意身體安全喔,不要太逞強了知道嗎?」
接著,烏姆太太將兩塊熱騰騰的麵包放進紙袋裡,塞到兩人手上。
「靜帶著吧,可以在火車上吃。」
「謝謝您,烏姆太太。」
告別烏姆太太後,兩人離開公寓,帝都現在已經停止下雪了,路上的人潮也變的更多了,一隊掃雪工人經過她們的面前,地上的積雪被掃除乾淨,露出灰色的石板人行道。
「葛瑞塔,我們走吧。」
「是,殿下。」
她們提起行李,快步出發,經過皇后大道的拱廊街,通過拱廊街內的咖啡廳跟各種擺設豐富的櫥窗,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經過喇叭聲不斷的馬路,來到位於公園旁的火車站。
跟帝都的中央車站比起來,公園旁的小火車站顯的冷清又破舊,但這是梅兒提樂刻意選擇的,與其在中央車站跟人群擠到發瘋,不如先到遠一點但是人少很多的分站搭車還比較實在。
車站內人並不多,露天的月台上積滿了雪,站務員縮在售票亭裡取暖,梅兒提樂跟葛瑞塔進站來到月台,放下背包,等待專車到達。
在等車期間,有許多軍人陸陸續續的進入月台,有空軍、海軍跟陸軍,他們清一色都穿著長大衣,並背著行李,有的陸軍軍人身上還背著槍,他們全都跟梅兒提樂一樣是要搭車的。
軍隊的專車很準時的抵達了,沒有因為大雪而誤點,在站務員的廣播下,月台上的軍人們紛紛上車,梅兒提樂跟葛瑞塔前往列車前段的軍官車廂,軍官車廂內空空蕩蕩的,只坐了幾個人。
挑好位子後,葛瑞塔把行李堆到置物架上,因為車廂內開著暖氣,梅兒提樂便把大衣脫了下來,掛在牆壁的衣勾上。
載滿軍隊的專用列車在一陣低沉的廣播後開動,窗外的雪景逐漸加速,飛離到後方消失。
在列車到達帝都中央車站時,有更多的軍人上了車。原本冷冷清清的軍官車廂內現在也快要被坐滿了。
坐在梅兒提樂跟葛瑞塔對面的,是一位海軍軍官,他並不多話,禮貌性的跟兩人打過招呼後,就開始打盹,然後睡著。
葛瑞塔雙手抱胸,維持著直挺挺的姿勢,帶著嚴肅的表情閉目養神。
不想睡覺也不太想看書的梅兒提樂無事可做,只好撐著頭望著窗外銀白色的世界發呆,她發現列車已經駛離帝都的市區,正在雪白的鄉鎮間穿梭。
梅兒提樂拿出那封在公寓信箱裡取得的信,信封是用灰色臘印封起來的,臘印不知為什麼糊掉了,看不出來是什麼樣的圖案。
感覺有點詭異的梅兒提樂打開信封,抽出一張摺疊整齊的信紙。
信是用高級的打字機寫的,上頭寫著:
致尊貴的選帝侯公主 梅兒提樂.馮.蓋爾芙斯特閣下 我受某位高貴人士之託,將這封密函轉交給您。 首先,請原諒我無法公佈我的身分,因為這會給您跟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但是請您相信我以下所說的每一句話。
您或許正在前往札特拉戰區的途中,所以我必須盡快告訴您。 雖然不知原因,但在您即將赴任的札特拉地區,有邪念之人想對您不利。 此人為內部的敵人,可能就在您或是我的單位之中。 請原諒我無法得知對方的身分。 但是,我會站在您這邊並不顧一切的保護您。
尊敬您的 火狐
火狐?誰啊?梅兒提樂歪著頭,思考著寫這封信可能的人選,但是她目前所認識的人當中,都沒有人自稱是火狐,或是名字跟綽號與狐狸很相近…也沒有人長相是像狐狸的啊…到底是誰寫這封信的?
信中說有人要對我不利?是在戰場上嗎?自己人?意思是在軍隊裡了?那的確是蠻危險的……梅兒提樂搔搔頭,同時也感到奇怪,她加入軍隊到現在,記得從沒得罪過任何人,也沒跟人起過什麼衝突,應該是不會有人要針對她做出什麼舉動才對。
難道這封信只是個惡作劇?可是寫信者那神神秘秘的用詞氣氛讓梅兒提樂感到一種奇怪的真實感。直覺告訴她,這封信的內容並不太單純。
「看來前途多難啊……」她嘆了口氣,轉頭望著正在小睡片刻的葛瑞塔。
要跟葛瑞塔說嗎?梅兒提樂猶豫著。如果告訴葛瑞塔,她說不定會認為是我想太多了吧?啊,也有可能馬上把我拖下車,不讓我去札特拉赴任…唉,重點是還不知道這封信是真是假的呢!真是,害我心煩意亂的……
算了,還是暫時不要告訴葛瑞塔好了。不然她又會囉囉唆縮的了,反正只要我自己小心點就好了……
將怪異的信折好收回信封內,梅兒提樂把它塞進口袋裡,並決定暫時先不要去想這件事。
天漸漸的暗了,冬天時帝國天黑的很快,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天空就已經呈現出暗紅色,進入傍晚。
搭了一個多小時的火車後,梅兒提樂跟葛瑞塔在史坦霍夫車站下車,她們要轉搭軍用飛機前往戰地,因為札特拉戰區的鐵路已被炸燬了。
史坦霍夫車站是帝國軍的專用車站,緊鄰著史坦霍夫軍用機場,機場周圍只有軍事建築跟一些民用住宅跟商店,是個冷清的地區。倆人背著包包,通過大門崗哨的檢查,踏入泛著黃色跟紅色燈光的機場。
史坦霍夫機場並不像那種專業的大型空軍基地,只是個相當普通的軍用型機場,半月型的機棚裡停著螺旋槳戰鬥機,塔台、維修廠跟宿舍都是石造建築,而露天停機坪跟跑道上則停著各種型號不同的轟炸機跟運輸機。
除過雪的跑道上停著一台已經發動的大型運輸機,那台畫有帝國空軍軍徽的藍色運輸機擁有四個巨大的螺旋槳發動機,分別位在兩側的機翼。
運輸機長約二十五公尺,能載三十多個人,最大續航距離遠達三千六百多公里,是帝國軍廣泛使用的長程運輸機,同樣的,這款飛機也常被帝國的航空公司所使用,是相當受歡迎的機款。
不知道為什麼,葛瑞塔用不安份的眼神望著那架運輸機。
梅兒提樂將兩人的登機許可證跟任職令拿給憲兵看,通過檢查,走向那台藍色的四發運輸機。
運輸機旁有幾位穿著深色皮夾克的軍人在聊天,其中一人看到梅兒提樂跟葛瑞塔兩人,將菸蒂丟到一旁,跑了過來。
「妳們是要搭這班飛機的嗎?」
「是啊。」梅兒提樂回答。
「那快上飛機吧,大家都到了,就只剩妳們兩個啦。我是機長羅根中尉。」
羅根中尉穿著棕色帶有白毛領的皮夾克,戴著一頂天藍色的空軍盤帽,套著皮靴跟馬褲,下巴留著鬍子,看起來是個開朗的人。
兩人跟著羅根中尉上了飛機,飛機內坐了大約十多名軍人,都是軍官,以陸軍軍官為多,空軍軍官次之,禁衛軍官就只有梅兒提樂跟葛瑞塔而已。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幾位穿著便服的乘客。
在機艙偏後段的空位坐下,因為冷風一直從登機門吹進來,皮製的椅子坐起來冷冰冰的。機內的走道並不寬敞,大概是因為放了兩排雙人座位的關係吧。
機艙內暗暗的,只有兩盞圓形的小黃燈在天花板上發出微弱的光芒,機窗外的天色已經變黑了,機場內各種不同顏色的夜燈迎入了夜晚。
機外傳來了幾聲口令,登機門便關了起來,機艙內變的更黑了,羅根機長側著身子穿過走道,進入位於機首的駕駛艙。
沒一會兒,羅根機長的聲音自機艙內的廣播中出現。
『好啦,歡迎各位搭乘空軍第607號班機。我是機長羅根空軍中尉,每個人的座位下都放有降落傘。那麼,請各位扣好安全帶,我們將要起飛了。』
擁有四發螺旋槳引擎、重量近十噸的空軍607號運輸機緩緩動了起來,慢慢駛進跑道上的起飛準備位置。
坐在圓窗邊的梅兒提樂可以看到跑道上的指示燈在閃爍,一旁還有穿著背心揮舞著指示板的地勤人員,將運輸機導入起飛位置。
等到地勤人員全數撤出後,607號運輸機開始沿著筆直的跑道加速,跑道已經清除乾淨,成堆的白雪堆積在兩旁,以防止干擾飛機的起降。
飛機的速度漸漸加快,梅兒提樂感到有人壓著她的肩膀將她往後推,陣陣的轟隆聲跟機輪傳來的震動讓她感受到飛機正在用力擺脫地心引力的束縛。
在達到足夠的加速度後,607號班機抬起機首,飛離了地面,梅兒提樂感覺到世界傾斜了,身上的血液往下半身集中,而窗外的景物像是被施了魔法似的不斷變小,雙耳感受到淺淺的耳鳴。
空軍運輸機戴著梅兒提樂飛上了帝國的夜空,展開了漫長的航程。
「唔唔…唔…………」
「嗯?葛瑞塔?什麼事?」
剛轉過頭,梅兒提樂看到坐在身旁的葛瑞塔緊緊抓著X形的安全帶,她把安全帶綁的很緊很緊,緊到說不定可以勒死自己,而且額頭不斷的冒出汗。
「妳是怎麼了呀……?」
葛瑞塔緊盯著前座的椅背,沒有答話。
此時607號班機遇上了一個小小的亂流,稍微震動起伏了一下。
「唔!……唔唔!」葛瑞塔咬緊嘴唇,把安全帶抓的更緊了,手背都浮起了青筋,她的臉越來越紅,眼神失去了以往懾人的銳氣。
「嗚呃,妳怕坐飛機啊?葛瑞塔……」
葛瑞塔依然猛盯著前座的椅背,點點頭。
天不怕地不怕,連皇帝跟神明在眼前都不肯讓步的撲克臉葛瑞塔.瑪爾貝克居然有著這樣不符合身份的弱點---害怕坐飛機。就連跟她這麼親近的梅兒提樂都感到驚訝萬分。
「放心啦,不會有事的。」努力憋笑的梅兒提樂安撫她,「放輕鬆,放輕鬆點呀,睡個覺吧,很快就會到了啦。」
但是葛瑞塔似乎聽不進去,還是緊盯著前座的椅背,手腳不安的顫抖著。
有沒有這麼誇張啊?梅兒提樂皺起眉頭看著她。
在飛機起飛的二十分鐘後,梅兒提樂試著降低葛瑞塔的不安感,但不管用怎樣的方式安撫,對葛瑞塔還是沒有起任何的作用。
可能是因為講話的聲音過大,前方的座位間探出一顆留著紅頭髮的漂亮腦袋,昏暗的光線使她的髮色看起來更加艷紅,就像火焰一般。
「抱歉,請妳們二位安靜一點好嗎?」紅髮女子用帶著睡意的口氣說,她的聲音充滿磁性,跟聲音溫柔的梅兒提樂有著天壤之別。
「對不起,很抱歉吵到您了…」梅兒提樂向紅髮女子道歉。
她又低聲安撫了幾次,但還是沒有辦法減緩葛瑞塔對搭乘飛機的恐懼,最後梅兒提樂終於放棄了。
「唉………」她嘆了口氣,望向窗外。
607號運輸機此時正飛過一條結冰的河川,那條銀色的大河從飛機上望下去就像是細繩一樣的微小。
而河川上的橋樑、附近的樹木跟房舍就像竹籤和方糖一樣,幾乎小到快讓人看不清楚,位在高空俯瞰的視野讓梅兒提樂感充分受到居高臨下的震撼。
她能體會到當轟炸機或是戰鬥機的飛行員按下投彈鈕,將炸彈丟下時那種主宰地面世界的快感。同時她也更能明白單靠著兩條腿,在地上奔逃躲避炸彈的陸軍官兵的心情,因為她自己就是陸軍軍官。
佈滿繁星的夜空看起來美麗無比,在朦朧的月光之間,似乎還能夠看到彷彿女神彩帶般的銀河。
銀白色的大地與黑色的夜空相互延伸到地平線,然後交合,望著這樣漂亮寧靜的夜景,梅兒提樂漸漸的睏了。
平穩的飛行、機艙內的低氣壓跟螺旋槳引擎的低鳴聲似乎有著催人入眠的作用。
機艙內安安靜靜的,大家大概都睡著了吧。
的確,這樣的環境誰會不想睡呢?
梅兒提樂輕輕的將頭靠在窗上。
她思索著下午在火車上看過的那封信,但是逐漸變濃的睡意卻淘氣的不肯讓她的腦袋繼續思考。
在札特拉戰區等著我的到底會是什麼呢?
「呼……」清清淡淡的呼了口氣,梅兒提樂將身體放鬆。
將衣領翻起,並讓雙手相互伸進袖子裡,她感覺溫暖了許多。
嗯,這樣應該就可以了。
緩緩闔上藍寶石色的雙眼後,她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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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urfürst von Si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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