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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主題 : 《小說》蓋姆挈諾事紀‧1347起
文章發表於 : 2014年 8月 2日,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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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時間: 2008年 4月 2日, 13:17
文章: 27
    序  章

米茲荷曆1346年,馬拉基月八日(Malachi θ),蓋姆挈諾某地的一座巨大神殿內。

「從那以後,至今已過了快十年了……」在神殿地下不知多深的大殿內,一名體格魁梧的兄貴如此喃喃自語著。而在他的背後,則佇立著一尊比他體型略大一些的冰晶,兄貴與冰晶之間的地上,插著一把短小、狀似鉈刀的細劍(註1)。冰晶內,一名看似年僅十歲、身縷薄紗的蘿莉正沉睡著。

「十年來,一切相安無事……主人,難道您……就這樣再也不醒來了嗎……?」

——只要這世界一切相安無事,那我自然就沒有甦醒的必要。

從細劍中,彷彿發出了這樣的聲音。看來那把短小的細劍,似乎就是這蘿莉的東西。

「真的是這樣嗎?主人……雖說這世界現在確是相安無事,不過您其實也不一定要等到這世界又發生什麼是的時候才再次甦醒啊……?」

——或許我也能在和平時甦醒,不過這應該是不具任何意義的。畢竟這世界上的任何事,並不是我等所能任意干涉的。

「但就算是這樣……」

兄貴的話還沒說完,大殿內突然發出一連串奇怪的聲音。

「怎麼回事?」

——有人入侵!加斯特,速去驅除那些入侵者!

兄貴——加斯特聽到有人入侵,急忙奔出大殿,順著樓梯向上跑,來到神殿高塔的最頂層。

「這、這是?」加斯特從最高層往外一望,赫然發現座落在島南側,作為防衛之用的石塔有不少都遭到毀壞,失去了防止外人入侵的功能。而這時在南方的遺跡群中,可以看見有不少人無視剩餘幾座石塔發出的電流,正浩浩蕩蕩地向神殿接近中。

「嘖!」對於入侵者無禮且狂妄的舉動,加斯特立刻衝出最頂層,往一樓急奔而去。

「斗膽闖入此聖地,還到處破壞……不可原諒!」加斯特邊跑邊說,同時也將手伸到背後,取下掛在背上的巨劍。不一會兒的工夫,加斯特就來到一樓,但入侵者們也已來到神殿門口。仔細一算,人數大約有二百人。

「喲,老兄!咱們不請自來,還把這裡弄成這樣,可真是抱歉啦!」入侵者其中一人這樣說道,接著便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你們這些人……膽敢闖入此聖地,到底有何目的?」加斯特怒目注視著入侵者們大聲問道。

「我們的目的?」剛才那個人聽了後,再次笑了出來,其他人也跟著笑出來,而且還笑得更大聲。

「有什麼好笑的?」看見入侵者一直笑個不停,加斯特極度不悅地問道。

「我說啊,你這兄貴的腦袋似乎鈍得跟隻畜牲一樣,連我們來這的目的都要問,不好笑才怪咧!」那個人止住了笑,把話給說完之後,又再次笑了出來。

「我們來這的目的,難道還這麼難懂嗎?」哪個人一邊笑,一邊繼續把話說下去:「當然是為了『力量』啊!」

「力量?」

「沒錯,就是力量!現在的蓋姆挈諾大陸(The Site of Game Channel)多國林立,彼此之間看似相安無事,事實上卻是紛爭不斷。為了結束這種情形,咱們一定要獲得一股非常強大的力量才行!而這個,正是我們到這來的目的!」

「那照這麼說來,你們所要得到的力量是……」

「沒錯!就是傳說中的『三神器』中的『雨異之棘』!」那個人回答。

雨異之棘,此為蓋姆挈諾古傳說中的三神器之一。據說在遠古時期,世界局勢甚為混亂的時候,就是藉由此三神器蘊含的力量來維持這座大陸,並使其混亂的局勢逐漸趨於穩定,進而形成現在的世界。

然而,雖說是由三神器之力來維持這世界,但並不代表任何生物都不能運用這些力量。自神器中釋出的力量,會轉換成一種名為「瑪那」(Mana)的物質,轉換後的「瑪那」經處理後又可轉換成名為「以太」(Ether)的物質,並以液態的方式儲存,視情況可作為各種燃料並用於各種用途。而「以太」使用後並不會完全消耗,而是轉換為無法使用的「反瑪那」。而後「反瑪那」再由神器回收並予以再轉換,便會回歸至最初的神器之力,之後再轉換為「瑪那」重新使用,可說是相當純淨、環保,且能不斷重複利用的物質。

「……為了結束大陸上紛亂的情形,你們就想得到三神器中的『雨異之棘』?」加斯特問道,同時手上的巨劍也握得更緊。

「雖說目前大陸上就已有著濃度不低的『瑪那』,但也因為多國林立之故,『瑪那』的量實在不敷所需,因此我國至少需獲得三神器的其中之一,以便獲得更大量的『瑪那』。也就是因為這樣,我們希望你們能夠交出藏於此地的『雨異之棘』,讓我國得以結束這亂世。」

加斯特聽完,變色厲聲說道:「『雨異之棘』是非常神聖之物,豈是能讓你們這樣隨意取用的?」

「喔?那照你這樣說,你是不肯把『雨異之棘』交出來囉?」那個人問道,右手也慢慢向掛在腰間的配刀伸去。

「好了,隊長 。既然那傢伙不肯交出來,那我們又何必跟他囉唆?」人群中,有一人如此說道。

「說的也是。」被稱為隊長的人覺得該部下的話很有道理,於是下令:「既然你堅持不把『雨異之棘』交出來,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說完,眾人一致拔劍,像加斯特衝去。加斯特不慌不忙,舉起手上的巨劍——與其說是巨劍,還不如說是塊側面弄得鋒利、且具有握把構造的巨大石板——擺出迎戰姿態。

起初眾人還有些被加斯特的巨大身軀及其迎戰姿勢嚇到,但他們隨即穩住並且繼續朝加斯特衝去。

這真是場質與量之間的差異的戰鬥。加斯特長得人高馬大,加上手上那把巨劍,對付這些體型比他小了好幾號的入侵者,簡直就有如在切瓜一般。而入侵者們雖然體型比加斯特小許多,但由於人數眾多,因此能夠自各個角度包圍加斯特,使他必須顧此卻又擔心失彼。就在這樣一來一往之下,加斯特的防禦終究產生了漏洞,很快地就有人朝他的漏洞攻去。

「唔!」

因為防禦上的漏洞,加斯特受傷了。但他隨即穩住陣腳,擊倒朝他漏洞攻擊的人。然而這動作卻慢了幾秒鐘,很快地又有其他人朝他的其他漏洞攻去。

(不行,再這樣下去只會沒完沒了。)

在眾人的連番攻擊下,加斯特身上產生了不少傷痕,所幸加斯特身強體壯,並不構成任何重大傷害,但也使得他的速度減緩不少。也因為如此,加斯特決定速戰速決。

「無論如何……絕不能……讓你們……破壞這裡……奪走『雨異之棘』……因此……你們必須……立刻消失!」

加斯特喊完,馬上重新擺出架勢。

「接招吧!奧義‧石化聖者 LV2!」

加斯特語音甫落,只見周圍開始有不少塵土揚起,而塵土在飄揚到一個高度後,就全部朝加斯特的方向飄去。

「這、這是?」

那名隊長被眼前的景象嚇到了。只見飄起的塵土全數飄往加斯特身上並加以凝聚,使他變得更加高大、壯碩。轉眼間,加斯特就變成了一個比原先大了約二倍、表情極其猙獰的超兄貴岩體巨人!

「隊長,這到底是?」

隊員中開始有人因為加斯特的變化而產生恐懼了。

「怕什麼!不過就是體型變大了而已!這傢伙……大夥上!」

隊長一聲令下,眾人再次蜂擁而上。然而……

「呶喔喔喔喔喔!」

加斯特大喝一聲,眾人隨即被此吼聲震懾住。加斯特手中巨劍再次揮出,轉眼間又有不少人慘遭砍殺……不,是整個被擊碎,就像拿一根棒槌搗毀一堆石膏像一般。

「不要害怕!攻擊,攻擊!」

隊長不斷下攻擊命令,不少人再次朝加斯特無防備之處攻去,但這回不是只砍出個淺痕,就是武器應聲砍斷,對加斯特幾乎無法造成任何損傷,這樣做只是徒增自己人的傷亡而已。

沒錯!此刻的加斯特,儼然就有如傳說中的狂戰士一般,是個歷經了十二項試煉的恐怖生物!

「怎、怎麼可能?這到底是什麼力量?」

局勢上開始呈現劣勢,隊長不禁為此發出哀鳴,然而即便是全軍覆沒,他也必須完成他應該完成的任務。

「衝進去!全體使出全力往神殿內衝!就算只剩一個人也好,就算是死也絕對要給他衝進去!」

隊長下達這道命令後,剩下的人們便開始以他們最後的力量,死命地往神殿內衝去。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加斯特手中的巨劍再次揮出,又擊倒了不少人,但剩下的人卻依舊奮不顧身地往內衝,使得加斯特必須迅速回防,以避免有人闖入神殿。然而,防守到最後卻依然產生空隙。那名隊長趁著加斯特忙於對付其他人時,順利穿過了加斯特的攻擊區域,直奔神殿大門。

「!」

發現有人躲過攻擊且即將闖入神殿,加斯特連忙趕過去。但依舊是晚了一步,隊長還是踏進了大門。

——…………——!

然而就在這時,四周突然呈現一片寂靜,天空也一片昏暗,彷彿就要發生什麼事一般。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隊長對這情形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然而接下來發生的異象,馬上就解答了他的疑問。只見神殿周圍所有未遭破壞的石塔頂端突然冒出一道道的雷電,而這些雷電又相互連接於各個石塔頂端,最後在匯集至中心的神殿高塔頂端,形成一張巨大的電流網。

「這、這個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隊長對此不明究理,但加斯特卻是非常清楚。

解除了「石化聖者」狀態的加斯特,抬頭看著那一道道的雷電。

「壞了……『雨異之棘』中的神器之力……已經開始失控了……」

就在這時,神殿頂端向空中擊出一道粗大且直沖天際的巨大電流。接下來,天上冒出一道非常刺眼的白光,將整座島籠罩其中。

「怎麼回事?竟有如此刺眼的亮光……」

「來了……因為神器之力失控,而造成的『天譴』,已經開始了……」

加斯特話剛說完,籠罩全島的白光突然開始漸漸消散,很快地,天空又恢復原先一片昏暗的樣子。

然而就在下一秒鐘,空中降下一道比方才射向天際的電流更加巨大的閃電。轟然一聲,全島再次籠罩於一片強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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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其實在原稿中,筆者寫的是菜刀而非鉈刀,但後來因為一點不可抗力的作用,所以就改成現在的版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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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黑暗的時期過去了,換上的將是更黑暗的時期

為達成心中之理想,吾將不昔為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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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主題 : Re: 《小說》蓋姆挈諾事紀‧1347起
文章發表於 : 2014年 8月 2日,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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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時間: 2008年 4月 2日, 13:17
文章: 27
    第 一 章

蓋姆挈諾大陸,是隸屬於「世界」的數座大陸的其中之一。大陸外型有幾分近似於「世界」的其中一部分——盤古大陸,但與之相比總面積略小,氣候上的變化卻更為劇烈。

大陸上主要使用的能源,有部分也與盤古大陸相似,但最主要的能源——電力——卻並非以火力或水力甚至風力來發電,而是用一種盤古大陸所不存在的物質——瑪那,將其轉換為「以太」以用來產生電力。

當然也不是只有以「瑪那」作為主要的能源來源,大陸上也有與「世界」其他大陸相同、且也能產生能源的物質存在——如艾澤拉斯大陸的秘法能量、「沙丘」的香料等——但由於開發情況與相關科技發展並不如在「瑪那」的應用上那樣發達,因此僅能算做是屬於次要能源的存在。

大陸上「瑪那」的濃度也因地而異。一般而言,林木較茂盛或氣候較為寒冷的地區,「瑪那」濃度通常都比較高;反之,林木較稀疏或氣候炎熱的地區,「瑪那」濃度普遍都比較低。

除此之外,「瑪那」濃度也好比是溼度,動物只有在其特定的濃度範圍的區域內才適合生存,濃度太高或太低都會讓動物覺得不適應而難以生存,這也就是為何在一些氣候較為寒冷或炎熱的地區,動物產量普遍較少的原因。

雖然前面說過「以太」可用於各種方面,但因其產生的能量實在太過龐大且不易控制,因此目前主要只用於發電用途。簡單來說,「以太」就相當於盤古大陸上,一種名為「鈾」的物質。若要說唯一的差別,那就在於「鈾」高污染且不可回收,但「以太」卻是無污染且可回收再利用的。

文明發展方面,大陸各國也是相當不平均。若按照盤古大陸的標準去算,大體上最好的已算是達到工業時代,有了名為「氣動輪」——相當於盤古大陸的「蒸汽機」,只不過並非以火力而是藉由「以太」來推動——這項發明的出現,但並非多數國家都已擁有此項技術,極大部分國家的文明發展目前依然停留在原始火藥時代,甚至是中古封建時代。

大陸上的曆法「米茲荷」,一共分為十三個月,依序為荷希阿月(Hosea)、哈巴庫月(Habakkuk)、艾默司月(Amos)、納鴻月(Nahum)、賽梵亞月(Zephaniah)、麥卡月(Micah)、塞卡利雅月(Zechariah)、伊茲拉月(Ezra)、以利亞月(Elijah)、奧巴迪亞月(Obadiah)、哈垓月(Haggai)、艾莉夏月(Elisha)與馬拉基月(Malachi)。一個月二十四日,每天皆以盤古大陸曾使用過的古希臘文字為代表,共計三百十二日,聽起來似乎比盤古大陸的三百六十五天稍短,但事實上卻都同樣是剛好一年,也就是當蓋姆挈諾的時間過了一年,盤古大陸也正好過完一年。

至於季節的變化,由長至短依序為冬季、夏季、春秋時間相同。

而以上的諸多要素,便構成了蓋姆挈諾大陸。不過有些人對其卻不以「蓋姆挈諾」來稱呼,而是稱為「遊戲頻道」或者”GCH”,「米茲荷」則被稱為「瑞穗」。至於為何要用這種方式稱呼,至今仍是道不可解的謎。

    §

橫亙於近乎全蓋姆挈諾大陸北端的諾爾士王國,為大陸第一大國。境內大部分區域皆為尚未有高度開發的森林、山地與平原,但是資源相當豐富,因此即使人口不多,它也是一個相當強盛的國家。事實上,諾爾士王國是全大陸第一大強國,總數約一千二百萬的人口主要都集中在西側廣大的平原地區。而位於平原中心的英威爾山腳下,擁有超過六十萬人口的大型都市,正是王國首都——英威爾王都。由於鄰接英威爾山,加上交通上的便利,帶動了整個城市工商業的發達,王都也因此而顯得熱鬧非凡。

沿著王都大道往山上走,會發現山腰處座落著一座非常華麗的王殿。由於王殿的牆壁全部漆成白色,加上山上常年下雪,王殿總是呈現一片白皚皚的景象。也就是這個緣故,王殿就被人們冠上了個雅號——白色山城。



米茲荷曆1347年,哈巴庫月三日(Habakkuk γ),白色山城內。

「是嗎?國內的『瑪那』濃度又降低了……」

在一間看似辦公室的房間內,一名男子一面看著來自上個月全國各地的政經報告,一面如此喃喃自語著。

男子並非國王,但他卻身負治理國家的重責大任。他是國相,同時也是王國實質掌權者——克拉夫堤‧普拉姆(註1)。

諾爾士王國原本是個王政國家,但由於國王下達的政令有時總是太過嚴苛,難免引發人民的不滿,王國至今已不知到底平定過幾次民眾引發的動亂,在這樣子的群眾壓力下,國王施政倍感艱辛。為消弭日益升高的民怨,王國遂於米茲荷曆1263年宣佈改王政制為君主立憲制,國家的一切事務則全權交由王國之下的行政首長——國相,及其內閣協同處理。乍看之下國相的權力似乎變大了,但事實上,這其實只是國王為了逃避責任而採用的做法罷了。

諾爾士王國的國相是由所有內閣委員一同選出,任期六年,任期滿後若再當選則可連任一次。期間除國相本人因身故或行為失當而遭彈劾外,則不再進行重選,故國相一屆任期最長可達十二年。

克拉夫堤‧普拉姆為諾爾士第八任國相,1333年當選後至今,任期已進入第十四年的他,就任期間厲行法治、推行「產業獎勵」制度,一心一意將諾爾士王國塑造成大陸上的超級強國。而他的這些努力,也都充分表現在英威爾王都及一些城鎮的繁榮上。

不過,普拉姆讓諾爾士強盛的事業也不是打從一開始就那麼順利。當初他剛當選國相不久,大陸便發生了一次國際性的大動亂——也就是後來所謂的「第二次蓋姆挈諾紛爭」。

該事造成了全國民眾不小的恐慌,普拉姆的聲望甚至一度因此而跌落谷底,且險些面臨下臺危機。當時,不只是民眾對他的能力感到懷疑,就連許多內閣委員也都瞧他不起。畢竟普拉姆剛當選為國相時,不過是個二十六歲的年輕委員,其他有著多年資歷的內閣大老都抱持看笑話的態度,來看他要如何渡過這次的危機。

儘管已失去眾人的信心,普拉姆仍是力挽狂瀾,努力搶救自己的事業,同時也不斷為人民的福利著想。就這樣努力了幾個月,普拉姆不僅贏回了民心,還跌破了那些瞧不起他的內閣大老的眼鏡,轉而對他刮目相看。

後來,第二次蓋姆挈諾紛爭結束,大陸各國都遭受到非常重大的損失,但諾爾士因普拉姆的努力,蒙受的損失最小,這點更是讓全國上下對他的支持率大幅提昇。就這樣,普拉姆穩住了自己的位子,也避免了不必要的叛亂,並在任滿卸任的六年後(1345年)再次當選。

「傷腦筋……」看著看著,普拉姆感到有些煩了,於是他將報告拋在桌上,倒在椅背上並嘆了口大氣:「自從去年瑪拉基月以來這二個月,國內的『瑪那』濃度就一直在降低,這樣下去到底該如何是好呢……?」

如同普拉姆所說,二個月以來諾爾士境內的「瑪那」濃度就一直在降低。這在表面上看來或許是沒什麼,但事實上這卻會對王國……不,不只是王國,而是對全大陸產生非常大的影響。

誠如前文所述,「瑪那」是種相當含有強大能量且能應用在許多方面的能源,一旦「瑪那」濃度降低,則一方面眾多產業的產值都將會受到影響,另一方面生態方面也會跟著受到影響,確實有著非常大的問題。

雖說目前的諾爾士王國已是各項產值皆遠超其他各國的蓋姆挈諾第一大強國,但事實上卻並未超出另兩大強權——位於大陸東部,人口極為繁盛且有著高度科技發展的伊士堤共和國,和位於大陸中央,古來即以勇武著稱的密多塞爾柱帝國——太多。要是現在因為「瑪那」濃度降低導致國力衰退,那就很有可能會被伊士堤和密多這兩國追過並且給王國造成不少問題,而這也正是普拉姆困擾的地方。

(如果麻煩的就只有伊士堤那還不要緊,問題是在密多……)

普拉姆之所以對密多塞爾柱帝國感到憂慮不是沒有原因的。在蓋姆挈諾諸國當中,密多塞爾柱帝國就一直是非常有野心的一個國家。早在米茲荷曆962年,一群塞爾柱人自大陸中部的瓜利密高原崛起之時,他們就已經開始朝大陸各地發起一連串的侵略戰爭了。短短不到二十年間,其領土便已擴張至札布蘭達之角(西端)、多魯根半島(南端)、韃靼高原西緣(東端),形成一個統有全大陸約三分之一土地,且有史以來疆域最廣的大國。由於帝國位居蓋姆挈諾中央,且為塞爾柱人所建立,於是命名為密多塞爾柱帝國,以彰顯自己的偉大。

為鞏固對各征服地區的統治,帝國挑選出在各征服地區頗有威望的部族或權貴,以「只要效忠帝國便可保有自身既得權益」為條件,使其擔任當地總督。帝國中央則由自建國起便極具威望的「大貴族」擔任中央要職,並選出其中一個大貴族的成員擔任帝國首長,並稱其為「可汗」,以此形成整個帝國的統治體系。

然而,儘管帝國疆域再怎麼大,由於境內種族過於複雜,加上各地總督有的經常橫徵暴斂、施行暴政,有的則表面效忠帝國,實際上卻在暗地裡密謀叛亂,使得帝國在短短不到百年間,領土不停分裂、不停縮小。

一直到1082年,帝國已分裂成許多國家,其所剩領土則已不到原先的三分之一。之後此局勢便維持至今,密多塞爾柱帝國已從原先的最大強國退居第三,落至諾爾士王國與伊士堤共和國之後。

儘管國力已大不如前,然而帝國卻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重獲昔日的榮光。於是在前任可汗——沙林傑‧拉合爾即位後不久,除了大量訓練兵員、發展重工業外,還向外發動了數次的擴張戰爭。而這些戰爭中,規模最大、但同時代價也最大的一次,正是第二次蓋姆挈諾紛爭。

雖然幾場戰爭下來,帝國稍微贏回了昔日的榮光。但窮兵黷武的結果,卻使得民生凋蔽、百姓陷入水深火熱之中。而且在這些戰爭中,還有著非常驚人的發現——「以太」的軍事應用。

「以太」被發現能應用在軍事上,這就好比在盤古大陸上,發現「鈾」元素可用來製作超強力武器一樣危險。雖然「以太」並不像「鈾」那樣高污染,但若控制不好仍有可能會造成非常大的問題。也就是因為「以太」遭人如此濫用,結果就在第二次蓋姆挈諾紛爭中造成了不少的慘劇。

第二次蓋姆挈諾紛爭歷時三年終於結束,但蓋姆挈諾諸國卻也因為這次事件而滿目瘡痍,並且分裂成更多國家。事後密多塞爾柱帝國雖簽署了「利卡亞公約」,表示以後將不再把「以太」做此濫用,以免再次造成動亂。

然而話雖如此,密多本身仍擁有相當強大的軍事力,要再重新向外發動攻勢也並非難事,況且縱使國內「瑪那」濃度與「以太」產量大減,「以太」工業也仍舊蓬勃發展,足見其所造成的隱憂。而密多領土所處的大陸中部,大部分區域皆為乾燥的荒原,「瑪那」濃度可說相當稀薄,為獲取足以支持整個國家運作的「以太」,位於大陸北方、擁有大片林地與凍土的諾爾士王國便成了頭號敵人。

諾爾士也明白這點,是故數百年來兩國一直交惡,也經常有零星衝突發生,但諾爾士最多都只採取防守態勢,從不主動出擊也並未正式與密多開戰,最主要的原因就在盡可能地避免再一次有大規模戰事發生。

(即使「瑪那」濃度大不如前,卻仍是要推行軍國主義嗎?……密多這國家也真頑強,儼然不將「利卡亞公約」給當作一回事嘛……)

想著想著,普拉姆又用鼻子「哼」了一聲,口中喃喃道:「真是的……」

「國相,您看起來挺累的樣子。」站在普拉姆身旁,一位看似秘書的人說道。

「還好。不過為了讓諾爾士能更加富強,再怎麼累也都不要緊。」

「或許是這樣沒錯,但國相您好歹也該稍微休息一下才是吧?」

普拉姆一面拿起放在桌上的另一份報告,一面看著此人說道:「放心吧,孟帷,你所服侍的這位國相,可是比你想像中的還耐得住操勞呢。」

「如果是這樣,那在下就不多做不必要的擔憂了。」孟帷答道。

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的穿著和其他秘書有些不同,似乎是屬於地位較高的人才會有的穿著。再仔細看,還會發現他的耳朵比其他人略長一些(註2),而且膚色也偏向比別人更為白皙的奶油色。

他是精靈,來自諾爾士王國西北方的拉蒲朗半島。自古以來,位於蓋姆挈諾西北的拉蒲朗半島、基利休平原、埃諾耶夫雪原一直是精靈的大宗居住地,他們順應自然、與世無爭,在那些地方過了滿長的一段安定的日子。

然而,大約四百年前,精靈們原本安定的生活開始變了調。由於塞爾柱人的侵攻,導致許多人紛紛往其他地區逃難,而逃難地點當中也包括了基利休平原和埃諾耶夫雪原。雖然在這之前,這兩地也有著一些人居住在這裡,但當時人口並不多,對環境不會造成太大負荷,因此那些人們和精靈彼此之間還能維持著和諧的關係。但是這回,一下子湧入大量人潮,造成環境難以負荷,兩邊的生活開始感到諸多不便。於是精靈與人類之間為了生存的空間,就爆發了衝突。

這真是一連串慘烈的爭鬥,精靈與人類之間都為了彼此的生存問題而傷亡慘重。但人類因為原本的住民加上難民,以量來算明顯勝過精靈,最後精靈們不得已,只得退出面積遼闊的埃諾耶夫雪原,殘存的精靈們則搬遷至基利休平原與拉蒲朗半島。此時,精靈人口數剩下約原先的六成。

然而,許多事情終究難以如人所願。如果說精靈們退出埃諾耶夫雪原是因難民潮所致,那接下來的就是因為人類的貪婪了。雖說之前發生過那樣的衝突,但精靈能夠理解人類的苦衷,於是他們把埃諾耶夫雪原給讓了出來,可是,他們卻不能理解人類的貪慾之盛。儘管有了埃諾耶夫這個可以居住的新地方,但人類卻不因此而滿足,他們想要更多、更廣的土地。於是,難民潮後不到十年時間,移居至埃諾耶夫雪原的一部分人便向基利休平原發動了侵攻。

由於外地人的進犯,加上本地人裡應外合,精靈這次真的是元氣大傷,死傷盛眾。不得已之下,剩下的大部分精靈只得移居拉蒲朗半島與基利休平原西北部一小角的貝松溼地,只有少數留下來繼續居住。至此,精靈總人口數和難民潮發生前相比,只剩不到三成。

由於四百年前發生的這些事件,使得剩下的精靈對人類開始產生了不信任,並斷絕與人類的來往。精靈們固守家園,不讓人類入侵;而人類對剩下的那些貧瘠的區域不感興趣,便沒再繼續侵略。雙方就這樣維持了一段相當長,卻也相當緊繃的時期。

在此之後,經過了大約二百多年,這時開始有精靈覺得在這些地方生存極不容易,於是決定出來,到別的地方謀生。雖然他們對人類依舊不信任,但為了討生活,他們也只得往人類生活的區域前進。

事實上,不只是精靈對人類不信任,人類對精靈也同樣不信任,而這種情形在諾爾士也不例外。由於人類對精靈的不平等待遇,導致精靈在人類生活的區域很難找到工作,就算有,也通常都是些極其卑微的工作。

這種情形一直維持到約三十年前,當時的國相認為就算是精靈,也該有著公道的待遇。於是首開先例,開放中央政府的幾個重要單位讓精靈任職,同時讓一些精靈前往鄰近拉蒲朗半島的幾個省分擔任地方官,接著又派遣一些人擔任大使,前往拉蒲朗半島與當地的精靈進行交流。至此,精靈與諾爾士人的關係開始出現轉機,精靈在諾爾士的地位也開始有所提昇。

也就是因為這樣,孟帷才能擔任普拉姆的祕書,並受其賞識而成為祕書長。仔細想想,這並不只是因為孟帷運氣好,當年那位國相的政策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

「對了,國相,有件事我都忘了說。」這時,孟帷似乎想起了什麼而這樣說道。

「什麼事?」

「魏斯特大公國的使者求見。」

「魏斯特?」

聽到孟帷的回答,普拉姆不禁挑了挑眉:魏斯特會派遣使者來,究竟是有什麼樣的事?

「把使者帶進來。」

孟帷允諾一聲後,便走出辦公室。

一段時間後,孟帷把使者帶了進來。

使者先向普拉姆行了個禮,接著便開口說道:「敝國未事先通知,便派遣使者來到貴國,實在唐突。若是會因此而對貴國造成任何不便,也請國相見諒。」

「沒關係,這樣也正好讓閣下見識到我國最真實且毫不做作的民情。」

「國相處事如此坦率,可見貴國推選閣下作為國相,是多麼明智的作法。」

「閣下真是過獎了。」普拉姆笑了笑後說道:「閣下叫啥麼名字?」

「在下名為席爾巴‧達克尼斯(註3)。」

「席爾巴先生遠道而來,請問是有啥麼樣的事呢?」

「是這樣的,在下今日奉敝國國君——瑪克特‧京極大公之命前來,乃有一事相求。」

「說來聽聽。」

「那在下就開門見山的說了。」

席爾巴清了清喉嚨,說道:「其實,敝國——魏斯特大公國,打算與貴國——諾爾士王國,簽訂互不侵犯條約。」

「喔?」聽到席爾巴的回答,普拉姆頗感訝異地將身子向前傾。

魏斯特大公國是位於蓋姆挈諾西北的基利休平原上的一個國家,國土大小尚不到諾爾士的十二分之一,但人口數卻幾乎等同諾爾士人口數的一半。平原面積將近全國領地的一半且山地礦產豐富,加上「瑪那」濃度維持在一定濃度,因此得以發展成為一個農工業皆十分發達的富國。

然而這樣的國家現在也面臨一大問題:雖然產業發達、瑪那充沛、人民生活富裕,但人口卻顯得有些稠密。可想而知,六百萬人生活在這片小領土上,可說是「地狹人稠」。

為了解決空間不足的問題,土地重劃與擴張領土勢必成為手段,這對魏斯特而言也不例外。如果只是土地重劃那還好,但若要擴張領地,那就得從鄰國手中取得土地,這樣其他國家也將會出面干預。對於此種情形,則應當先軟化其中幾方的態度才行。

魏斯特周遭各國中——諾爾士王國、其斯王國、鄂斯崔亞王國、薩鐸烏里公國、荷倫貝爾王國、裴格羅聯合王國——就屬諾爾士最為強大。換言之,魏斯特若想放心擴張領地,那他們就得先竭盡一切手段,設法軟化諾爾士的態度使其不會構成任何威脅。

「貴國說互不侵犯,那有啥麼方法能表示貴國的誠意嗎?」

從語句上聽來,普拉姆似乎並不輕信於魏斯特。

席爾巴回答:「如果貴國肯答應的話,則敝國將讓出其斯盆地的土地給予貴國以表示誠意。」

普拉姆聽了,頓時有些困惑:「其斯盆地?那不是其斯王國的領土嗎?」

其斯王國是位於諾爾士與魏斯特之間的一個小國,國土四面環山形成盆地地形,惟獨東面較為低平,對外聯繫極不方便,但相對的卻也具備防禦上的優勢,然山區礦產不豐,國家經濟僅能以農業維持,因此算不上是個相當富足的國家。近年來由於領導者的昏庸,導致國勢持續衰退,就算保有地利,淪為別人的領土也只是遲早的事。

「是這樣沒錯,不過那也只是現在而已。」

「現在?……難不成,閣下的意思是?」普拉姆似乎已發現席爾巴的話中之意了。

席爾巴笑了笑,但仍不做明確的回答:「既然如此,國相意下如何?」

普拉姆整個人倒回椅背上,手掩著臉彷彿是在沉思,一段時間都沒反應。但事實上,他已在腦中構好了一幅藍圖。只見他全身不住發抖,抖勢逐漸增大,此外還能聽到他發出陣陣低沉的咯咯笑聲。隨即,他把手從臉上移開,開始放聲大笑,在一旁的孟帷頓時不知所措。

「果然夠狠!妳果然夠狠啊,瑪克特‧京極!」

接著,普拉姆坐正並對銀說道:「席爾巴先生,回去告訴大公,從現在起諾爾士與魏斯特之間,除非是有利益上的衝突,則彼此之間將秋毫無犯,且須共同抵禦隨時可能自南方而來的密多的侵略!」

說完,普拉姆便拿出一張紙,在上面寫上一些東西後經由孟帷之手交給席爾巴(孟帷接過那張紙時順便瞄了紙上寫的東西一眼)。

「謝國相!」席爾巴接過文書,向普拉姆行個禮後便在孟帷的引領下離開辦公室。

席爾巴走出辦公室後,普拉姆再次倒回椅背上:「照現在看來,只要魏斯特不做出啥麼驚人之舉,短時間內應該能稍為放鬆點吧……」

由於過去數次衝突累積的經驗,使得普拉姆覺得要是再繼續放任密多亂來只會是養虎為患,一定要找機會給他們個教訓,但又要避免引發戰爭,因此政策上難免有些束手束腳。但現在不一樣了,諾爾士已和魏斯特簽訂互不侵犯條約,且允諾共同抵禦密多,如此可說是讓諾爾士有能力保留更充足的戰力,以鞏固自己在大陸上的中立地位。

(儘管來吧,密多……這次,我們可不會再縱容你們亂來了……)

想著想著,普拉姆的臉上泛出一絲笑意。



步出正殿後,席爾巴轉身向孟帷表示謝意。這時,一個人走上前來。

「怎樣,席爾巴?」那個人問道。

「放心吧,從現在起咱們就不必擔心諾爾士,可以做自己的事了。」席爾巴走到那個人面前說道。

旁邊的衛兵往兩人瞥一眼,不禁呆住:除了髮色、髮型略有不同外,兩人在長相上幾乎沒任何差別。

「不過也真讓我驚訝,普拉姆國相竟然會如此爽快,一下子就答應咱們提出的要求了。」

「真不錯,不過也的確令人驚訝。以普拉姆國相的作風來看,他應該是不會這麼容易就答應的。」

「看來只要能對付密多塞爾柱帝國,對他來說並沒有誰是不能夠成為朋友的。」

「或許真是那樣沒錯。」

「話說回來,妳那邊處理得怎樣了,月影?」席爾巴向那個人問道。

「那還用說嗎?」那個人——月影‧達克尼斯回答,「以我的口才,再加上其斯國王的怯懦,現在他們已跟咱們的掌中物相差無幾了。」

「真沒想到,那還真是太容易了。」

席爾巴和月影是雙胞胎,兩人除了性別外——雖然外表看不出來,但月影其實是女生,只是她的外表給人一種很中性的感覺——幾乎完全相同,且同樣仕於魏斯特大公國。為了能讓人方便區分,月影便將其灰白色的頭髮留成及肩的長髮,而席爾巴則將頭髮放短,並弄成與自己名字相符的銀色,如此一來,便不會有人將他們認錯,或者不知誰到底是誰的問題出現。

「不過,其斯國王真的是那麼沒用的傢伙嗎?」席爾巴問道。

「那當然,老實說當我剛開始要跟他談的時候,他光是聽到我說自己是從魏斯特來的,整個人馬上就六神無主了。對於這個國王的昏庸無能,我倒覺得這樣的國家竟還能在強國間苟活還比較讓我驚訝。」

「不管怎樣說,至少咱們已經跟最難搞的諾爾士達成共識,現在咱們可說是已無東面之憂,可以專心地去向西與向南發展了!」步出白色山城的路上,席爾巴繼續說。

為了要讓魏斯特大公國能夠向西擴張,首先就要讓諾爾士王國對其不加以干預才行,於是魏斯特大公瑪克特‧京極派遣席爾巴和月影分別前往諾爾士王國與其斯王國,目的就是讓諾爾士保持中立。同時作為保持中立的誠意,逼使其斯乖乖就範,也就成了必要的任務。

由於諾爾士在國際間屬於頂尖的大國,因此任何國家的使者前往提出外交要求時,態度通常都必須盡量畢恭畢敬,也因此席爾巴這次的任務算是比較需要謹慎處理的。不過還算幸運地,這次任務仍是成功了。

「不過儘管現在諾爾士不會有任何動作,但也不能擔保以後他們也不會有任何的動作,說起來還是讓人感到不放心啊。」

「這點就先不用擔憂了,」席爾巴說,「我非常確定,諾爾士是不會對我們有任何動作的。因為一直以來他們的敵人都是他們南方的密多塞爾柱帝國不是嗎?」

「若真是如此,那就好了。」

兩人步出宮門,隨扈已經等候多時,旁邊的交通工具——以太氣動車也已經發動。

「如果一切都那麼順利的話……」坐上氣動車時,月影仍這樣喃喃說著。

    §

位於蓋姆挈諾南方的多魯根半島,是一處土地貧瘠、氣候溼熱、又充斥著多種民族的地方。過去這裡曾是密多塞爾柱帝國的領土最南端,後來隨著半島各地居民發起的激烈抗爭,多魯根半島漸漸地脫離了密多的統治,並在1066年形成由各個邦國各自發展的新勢力——高加米拉諸邦。

然而,獲得獨立並不代表民眾生活便會因此獲得安定。貧瘠的土地、溼熱的氣候、加上長期抗爭及民族歧異性,不少原本的生活水準就連小康都達不到、現在突然獲得獨立的邦國處境更加雪上加霜,幾乎就快破產。

甫失去多魯根半島控制權的密多遂利用這點,一方面對幾個處境艱困的邦國進行經濟支援,軟化其對密多的對抗意識。另一方面又在各邦國間進行挑撥,加重彼此的不信任感,藉此讓高加米拉發生內戰,再趁機出兵收回失土。

這計劃在一開始確實頗具效果,各邦國因為彼此的不信任而無法齊心協力抵禦密多的進攻,但在體認到這是密多的陰謀且將是整個高加米拉的存亡危機後馬上就和解,並團結一心地擊退了密多軍隊的入侵,從而保障了聯邦的存續。

之後十多年間,高加米拉雖仍持續受到密多的威脅,但也都能明智地不被密多的間諜所挑撥,並同心協力抵抗外侮,使得密多的數次攻勢皆無功而返。直至1082年,密多可汗烏里溫‧威歐戰敗身亡,高加米拉才不再受到密多的侵略。

由於初期艱辛的獨立之路,使得邦國間能夠不問種族,也不計前嫌地相互扶持,以確保整個聯邦的發展。而就在多魯根半島——同時也是整個高加米拉——的東南方、半島第一大河奧利薩河的出海口,出現了一個面山背海、對後世形成重大影響的邦國——渥吉斯王國。



渥吉斯王——包篤安‧薩哈斯拉現年四十九歲,雖已是在從中年漸漸步入老年的階段,但從他雄健的身形與深邃的臉龐仍可看出,他仍是個十分有活力、也極具雄心的君主。

此時此刻的他,正聽取著大臣們的報告。

「諾博魯治的新以太處理場已經落成,預計將可為當地提昇百分之二十的『以太』產量。」

「丹鐸治已於前天開始建設新的鑄砲廠,預計一個月後便可完工並開始運作。」

「原物料的供應呢?」

「西南方的費得羅治可以取得鐵砂,北方的挈孔治則產有燃礦,雖然兩地離丹鐸治都有段距離,不過產量豐盛且來源穩定,因此算當前最理想的原物料供應地。」

「唔呣,」包篤安王低下頭,沉吟一聲,接著又抬起來問:「那,外交方面的情況呢?」

「啟稟陛下,前高加米拉諸邦剩餘的幾個邦國至今仍選擇力抗到底,拒絕了陛下所提出的和平統一要求。」

「是嗎……」包篤安王摸了摸滿佈棕灰色短鬚的下巴,「看來,要完全統一整個高加米拉地區,流血終究是免不了的了……」

「另外,還有來自密多塞爾柱帝國的消息。」另一名大臣回答。

「說來聽聽。」

「是。先前派至密多的使節帶回消息,表示密多方面已答應與我國建立友好關係,並在我國有任何需要時給予一切支援。」

「喔?是真的嗎?」聽到這消息的包篤安王,將原本撐在右手上的頭抬了起來。

大臣點了點頭後繼續說:「事實上,密多不僅答應締結友好關係,同時還表示可以與我國結為同盟。」

話剛說完,原本還一直坐在王位上的包篤安王,倏地站起身來。

「願意結為同盟?沒說錯吧?」

聽聞這消息的包篤安王,語氣上顯得有些又驚又喜。

「是嗎?這樣子啊……」

包篤安王緩緩坐回王位上,全身不住地發抖,好一陣子都沒能平復過來,大臣們對此皆感到不知所措,直到國王再次開口。

「好,太好了!這還真是個非常好的好消息啊!」包篤安王邊說邊不斷地拍著手,看來他等候這消息已經滿久的了。

「既然密多答應與我國結為同盟,那要統一高加米拉就將不是什麼難事了!」

包篤安王會一直處心積慮要取得密多塞爾柱帝國的支援並非沒有原因。十四年前(米茲荷曆1333年)的第二次蓋姆挈諾紛爭,由於鄰國薩珊巴勒維王國的入侵,高加米拉諸邦的眾多城邦不是被攻陷,就是全城遭到摧毀,不僅對高加米拉諸邦造成了非常慘重的損失,也使得邦國間的團結意識開始出現裂痕。

由於始終得不到對自己有利的戰果,聯邦開始有打算將整個聯邦整合成一個統一國家的聲音出現,最具代表者為前渥吉斯邦領袖——紹斯‧薩哈斯拉。

紹斯‧薩哈斯拉當時已年逾八十,老邁的身軀下仍有顆意圖稱霸大陸一方的野心,因此對他來說,不只薩珊巴勒維王國是敵人,就連高加米拉諸邦也是敵人。於是在某次的聯邦集合議會中,他明確表示若想有效地在該次戰爭中勝利,則高加米拉諸邦不該只是以聯邦的型式聯合抗敵,必須將整個聯邦統一,形成一個由上至下完全紮成一束的中央集權國家才有可能成功。

當然,作為聯邦首府的斯里那加當局並不會輕易接受這樣的提案,因此而否決了紹斯‧薩哈斯拉的主張,紹斯王遂於1334年荷希阿月十五日(Hosea ο)直接表明包括其所屬之渥吉斯邦在內,諾博魯、迪貝敦、波哥丹、費得羅、葛哈迦等共六邦皆已納入其統治之下,並以此宣佈建立渥吉斯王國,開始進行統一全高加米拉的大業。

至於高加米拉方面的反應,他們自然不能接受這種形同背叛聯邦的舉動,於是斯里那加當局隨即宣佈將渥吉斯王國逐出聯邦,並於十九日(Hosea τ)派出軍隊與渥吉斯軍於諾博魯交戰。然而戰爭的結果卻是高加米拉軍落敗,並因此又失去了二個邦,高加米拉的勢力又再一次地遭挫。

不過,渥吉斯的統一之路其實也不是走得相當順遂。儘管邦聯已有不少邦城都已被併入渥吉斯之下,但只有部份是真心向渥吉斯投誠,尚有不少的邦城仍在進行游擊行動。

就在同年的艾默司月二十四日(Amos ω),紹斯王率軍親征並於三天後——納鴻月三日(Nahum γ)——攻下了位於高加米拉中央偏南山區的貝儂邦,緊接著便於隔天揮軍向西,準備從薩珊巴勒維軍手中拿下被他們佔領的高加米拉城邦之一的培羅汶。

然而就在五日,紹斯王率領的一小支部隊突然遭遇高加米拉游擊隊的伏擊,儘管紹斯王幸運脫出,當晚仍因傷勢過重不治。就在這樣的情況下,跟隨父王一同出征的親王包篤安,臨危受命成了渥吉斯的新王。

即位後的包篤安王,為避免父王戰死的消息造成國民不安及敵人因此有機可乘,遂下令封鎖消息,並趁著培羅汶守軍尚不知情之際加緊攻擊,毫不讓敵軍有任何機會發覺渥吉斯軍內部有異狀發生。於是就在紹斯王過世後短短的三天後,儘管蒙受了不小的損失,渥吉斯仍舊攻下了培羅汶邦。

之後,包篤安王對培羅汶進行了秋後算帳——放任兵士們在城內燒殺擄掠,做為對高加米拉的報復——另一方面也派人進行與高加米拉的斡旋,自己則率領部份親信返回渥吉斯,進行紹斯王的國葬。

之所以要跟高加米拉進行談判,一方面是因為紹斯王的死而使得渥吉斯必須爭取一些時間重新進行整備,另一方面也是要讓斯里那加方面重新考慮使聯邦統一成集權國家之事。

不可否認,培羅汶之役著實給高加米拉造成了不小的震撼,但並不代表這就重挫了高加米拉的對抗意志。他們只答應承認渥吉斯為一具備自身主權的獨立國家,並承認被攻下的領地皆歸其所有,談判統一一事卻仍持否決態度,同時也更堅定地表明了將與渥吉斯力抗到底,絕不會跟這個他們所認定的「異議份子」平起平坐。

於是,渥吉斯王國與高加米拉諸邦之間便為了統一問題而交惡,就算第二次蓋姆挈諾紛爭已經結束,雙方仍舊不見言和的跡象,儘管這之後並未再爆發國家級規模的大戰,但仍不時地發生一些小衝突,如此的關係便持續了十三年之久。

紛爭結束後的十年間,渥吉斯的領土持續擴大,高加米拉則是一天比一天更加衰落,同時還失去了不少邦城。但長年的戰事也讓渥吉斯疲憊不堪,厭戰情緒在將士間醞釀著,財政也日漸困窘,高稅賦更是讓民眾怨聲載道。就連包篤安王也都明白要是再繼續以戰爭方式統合聯邦,難保國內不會有人起來造反,這樣對國家的集中管理將造成不良影響。

就是為了盡可能平息群眾的怨言,包篤安王才會再次跟高加米拉提出統一的要求,同時跟密多塞爾柱帝國打關係,要是與高加米拉的談判破局並因此再次開戰的話,也還能有個有力後盾減輕自身負擔。如今雖然高加米拉再次表示不願統一,但至少已經跟密多達成了協議,也算是有了些成果。

(不管怎麼說,本王都一定要在有生之年將整個多魯根半島完全統一才行。)

包篤安王之所以如此執著,不僅僅是為了盡可能縮短戰爭時間,給人民一個有意義的交代,同時也是為了給在十三年前不幸遇刺的父王一個交代,此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包篤安王有二個兒子,但他卻對二個兒子都相當憂慮。長子哈喀巴好大喜功且資質駑鈍,次子阿格亞慎思熟慮卻不夠堅強,與其讓二個在他眼中都還不成材的兒子完成這項偉業,還不如由他自己實行。

(既然他們兩個都還成不了氣候,那照這樣看來,統一多魯根半島一事真的就只能由本王進行了……)

一股邪惡的念頭,開始在包篤安王的心中慢慢成型。

但他卻還不知道,此時所做的這個決定,將在未來造成意想不到的結果,並為此付出極大的代價。



「喔?這樣子嗎?」

「明白了,先下去吧。」

大殿上的會議結束後,有二個人在王宮的書房裡聽著內侍的報告,聽完後讓內侍先下去休息。

「王兄,對於此事您有何看法?」

個頭較瘦小、相貌清秀的一人問道。

「該怎麼說好呢,父王還真是滿敢走出這一步的,時代果真已不一樣了嗎?」

身材粗壯、相貌豐腴的另一人說道。

他們是包篤安王的二個兒子,身材粗壯、相貌豐腴的是長子——哈喀巴‧薩哈斯拉,個頭瘦小、相貌清秀的則是次子——阿格亞‧薩哈斯拉。

「而且還這麼快就有結果了,明明上個月中旬的時候才出發的……照理來說,應該還要過一段時間才對啊?」

「但這就代表了會談的經過非常順利,不是嗎?」

對於會談的情形,哈喀巴一副非常樂觀的樣子,但阿格亞卻不以為然。

「王兄您真如此認為?正常情況下,不論是怎樣的外交,要締結同盟都並非會晤個一兩次就能達成的,中間應該還有許多複雜的程序,加深彼此的關係,確定能夠相互信任,再到能確立彼此的友善交流——」

「行了、行了。反正這件事已經成了定局,也不需要再繼續討論了好嗎?況且這也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畢竟我才是長子,是渥吉斯王權的頭號繼承人,你身為次子根本不需管這些,懂嗎?」

說完,哈喀巴便起身離開書房,獨留阿格亞繼續沉思。

阿格亞現年十三歲,他出生時剛好是祖父——紹斯‧薩哈斯拉宣佈渥吉斯從高加米拉獨立之時,當時尚在襁褓中的他曾跟隨父親一同前往前線,也目睹過祖父遇刺被送回營帳時那悲劇性的一幕。雖然對於祖父的印象已不是那麼清晰,但他仍記得父親當時是多麼地悲憤,也頭一次感受到父親令人畏懼的一面。

因為明白父親想要為祖父報仇的心切,阿格亞也很清楚跟高加米拉的再次戰爭勢必無法避免,但為此便要跟密多結盟,這就未免有些輕率了。更何況密多跟薩珊巴勒維之間也是同盟,而薩珊巴勒維又一直跟高加米拉(包括已經獨立的渥吉斯在內)敵對,與敵人的盟友結盟,實在是一件非常不合理的事,而這也正是阿格亞對此盟約深感不安的原因。

(大哥真的是太樂觀了……不管怎樣看,這件事都應該要再調查一番才是。)

於是,阿格亞叫來另一名內侍,並遞給他一個小錢袋。

「找人去打探密多與我國結盟的動機,究竟是善意還是別有企圖,善意就罷了,但若別有企圖則馬上調查其目的為何,一有不對勁馬上回報。記住,別找跟父王及王兄有交情的人,盡量找跟他們不那麼熟稔的人去做。」

內侍收下錢袋後,領命離去。

(父王,與密多結盟一事,您內心究竟是怎麼想的呢?為何會對一下子就確定結盟那麼不疑有他呢?)

對於父親內心的城府,阿格亞內心充滿了疑問。

    §

歷史的巨輪,從這時開始將再次產生劇烈的變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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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Crafty Plum,意思是「狡獪之梅」。本作中角色名後面有加上附註的,皆為以GCH網友的ID改成的名字。
註2:沒一般概念中的那麼長,大概就像《SHUFFLE!》中的神族耳朵那樣長。
註3:Sliver Darkness,意即「銀‧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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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黑暗的時期過去了,換上的將是更黑暗的時期

為達成心中之理想,吾將不昔為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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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主題 : Re: 《小說》蓋姆挈諾事紀‧1347起(上傳第二話)
文章發表於 : 2015年 1月 15日, 1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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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時間: 2008年 4月 2日, 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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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二 章

時間回到一週前……

荷希阿月二十一日(Hosea φ),密多塞爾柱帝國首都──梅垓因帝都的宮殿內。

「你說什麼?帝國第三瑪那收聚隊至今仍音訊全無?」

接到屬下傳來的報告後,帝國文武雙務署副長──法伊發出驚呼。

瑪那收聚隊是密多鑒於國內人口眾多(雖還比不上諾爾士),卻因地理位置導致「瑪那」產量遠遠供不應求的問題,而奔走於大陸各地,用盡各種方法以取得足以維持整個國家運作的「瑪那」的特殊部隊。而所謂「用盡各種方法」,不外乎就是從自然界中收集、或以高價收購、或偷、或搶,也絕對要取得的意思。

當然,由於瑪那收聚隊本身是一支特殊部隊,而且又有如此重要的使命,其詳細資料自然就不能讓其他各國知曉。因此到目前為止,瑪那收聚隊創立已有將近二十年的歷史,知道其存在的國家卻非常少,而對於其所具備的情報,也跟著是少之又少。

「可惡……如此一來,這個月所能收集到的瑪那的量就會比以往少上許多,就連能不能撐過下個月也都是問題了……」

從法伊所說的話聽來,現在的密多以太產量可說非常吃緊,因此如果不藉由瑪那收聚隊再多籌措一些瑪那轉換為以太的話,那接下來的日子都將會非常難以維持下去。

正當法伊仍憤憤不平之際,另一名屬下走了進來。

「禀雙務署副長,渥吉斯王國派遣使者前來與可汗洽談!」

「喔?」聽見特使所言,法伊轉過頭來。

「那名使者現在在哪?」

「已經由可汗派人接到會客室去了!」

法伊聞言,馬上奔出辦公室,並朝會客室疾走而去。



「渥吉斯特使──夢冰月天,今日特來向可汗問安。」

「免禮,請坐。」

「謝可汗。」

會客室內,密多塞爾柱帝國領袖──阿訥忒恩‧威歐(註1)可汗,會見了來自渥吉斯的使者夢冰月天。

「貴君特地派遣閣下前來敝國,敢問是有何事?」阿訥忒恩可汗問道。

「吾王──包篤安‧薩哈斯拉,極欲與貴國締結同盟,還請可汗答應此事!」夢冰月天一面說,一面呈上外交文書。

但阿訥忒恩並未接下文書,直接開口問道:「貴國想和敝國締結同盟?原因何在?」

「自吾王登基以來,一直致力於實行自先王——紹斯‧薩哈斯拉——時便已決定達成的霸業,不幸的由於先王於十三年前戰死沙場,故此重任便落至吾王肩上。然十三年來儘管國家已是日漸強盛,卻也是相當疲弊,如今若想完成霸業,可說是有些力不從心。因此吾王決定與貴國結盟,同時請貴國為敝國提供援助,以讓吾王之霸業能順利進行!」

聽完夢冰月天的解釋,阿訥忒恩摸了摸帶些鬍渣的下巴。

「貴君所要實行的,是怎樣的霸業?應該不是只是要統一高加米拉諸邦而已吧?」

「有關這點,請恕小的無法全盤說出!」

阿訥忒恩再摸了摸下巴,之後跟身旁的內侍吩咐了幾句,聲音細微得連夢冰月天都不明白他說了些什麼。

吩咐完後,阿訥忒恩轉回頭面對夢冰月天:「非常抱歉,寡人無法答應貴君的要求。」

聽到阿訥忒恩的回答,夢冰月天一臉訝異:「為……為什麼不接受?」

「敝國雖為蓋姆挈諾頂尖強國,但國內瑪那產量不豐,民生問題亟需設法解決,況且第二次紛爭後至今雖已經過十年,但敝國仍未從當時的創傷中完全恢復。都已經自顧不暇了,又怎麼還有餘力去協助其他國家處理他們的事呢?」

話說到一段落,阿訥忒恩頓了一頓,之後轉為相當嚴肅的神情。

「況且,我國與貴國早在數百年前——渥吉斯還是高加米拉的一個邦國的時期——便一直處於交惡狀態,如今昔日的敵人突然跑來說要與我國稱兄道弟,這怎樣想都不太對吧?」

「這……」

「更、何、況!想來與我國稱兄道弟的,還是在二百多年前,令寡人家族的祖先——烏里溫‧威歐戰死的元兇的後裔!」

聽到阿訥忒恩的怒言,夢冰月天馬上被震懾住。

阿訥忒恩所說並非虛言。1082年密多與高加米拉的戰爭中,當時密多的可汗——烏里溫‧威歐就像後來在第二次蓋姆挈諾紛爭中領導渥吉斯軍與高加米拉軍交戰的紹斯‧薩哈斯拉一樣,都是親自披掛上陣。但兩人的結局也都一樣,都在前線的戰鬥中不幸戰死,而殺死烏里溫的,正是從多魯根半島東南東方遠道而來的渥吉斯軍,只不過跟紹斯王不同之處在於一個是遭到游擊隊的伏擊而死,另一個則是在雙方正面交鋒的戰場上被殺死。

儘管從那之後已過了二百多年,但做為密多貴族一份子的威歐一族從來都不會忘記發生在自家身上的種種恩仇,他們對高加米拉或許還只是單純交惡,但對於渥吉斯就非常露骨地表示敵對,而密多現在又剛好是由威歐氏的阿訥忒恩擔任可汗,可以說這場會談根本是註定要破局的。

「寡人言盡於此,提供援助一事就別提了,至於結盟那就更別提了。」

「可是……」

「送客!」

說完,阿訥忒恩起身離開會客室。

眼見雙方談不攏,夢冰月天顯得一臉鬱悶,但繼續待著也沒意義,只得起身準備離去。就在這時,有人走進會客室來。

一開始夢冰月天還以為是阿訥忒恩改變主意而回來了,抬起頭來看到的卻是個陌生人。

「閣下便是來自渥吉斯的使者嗎?」

對於這名突然走進來的男子,夢冰月天一臉疑惑地望著他。

「偶先做下自偶介紹吧,偶是密多塞爾柱帝國的文武雙務署副長,偶叫做法伊,請多指教。」

語畢,法伊向夢冰月天伸出右手,做出要握手的樣子。夢冰月天一臉呆然,一時之間不知所措,最後只得一愣一愣地也伸出右手跟法伊握手。

雙方鬆開手後,法伊開口:「剛剛的一些事偶都聽說了,貴君打算與敝國結盟,並要求提供援助使其得以完成霸業對吧?」

「啊……嗯。」

夢冰月天還沒完全回神,只得照實回答。

「而貴君的霸業,也不是只打算統一高加米拉而已對吧?」

「呃……是。」

「讓偶猜猜,貴君的霸業,除了統一高加米拉外,下一步就是稱霸整個南蓋姆挈諾,沒說錯吧?」

「是……咦?呃?閣……閣下怎會知道的?」

夢冰月天原本也還是含糊地回答,但隨即對法伊所言感到錯愕,而他的反應也引來法伊的一陣大笑。

「貴君心中在計畫些什麼,這會有那麼難懂嗎?實話告訴你好了,貴君的那份野心其實並非只有他自己才存在,在這大陸上會有這樣的野心的——起碼就以敝國來說——歷史上就屢見不鮮了不是嗎?」

「呃……是這樣沒錯。」

「順便告訴你,這樣子的人現在在你面前就有一個!」

夢冰月天一聽,頓時恍然大悟,在此同時卻也對法伊產生一絲懼意。這男人不只瞭解包篤安王的心思,還會將自己的形象投射在別人身上,而且還不是毫無根據的投射作用,只能說他還真是很有一套。

「啊,不好意思話題好像扯遠了。總之,有關貴國打算與敝國結盟並要求提供援助一事,偶的回答是『沒關係!』」

「……啊?」

法伊的回答讓夢冰月天摸不著頭緒。

「雖然可汗不答應結盟,但那並不代表偶也不答應結盟。回去告訴貴君,『密多與渥吉斯之間的盟約,已由密多文武雙務署副長——法伊認可,往後貴國在實行霸業上若須協助,敝國也將盡棉薄之力』。只要這樣說,咱們彼此的盟約就算成立了!」

「咦?就、就這樣?」

「沒錯,就是這樣!從今往後,密多跟渥吉斯就是同盟了!」

法伊所言再次讓夢冰月天感到錯愕:「這……可是……」

「好了好了,沒有什麼可是不可是的!閣下就早點動身回國,盡早跟貴君回報這佳音吧!偶相信到時他一定會狂喜不已了!」

不給夢冰月天再多說任何一個字的機會,法伊就這樣接過他手中的文書,並半推半就地將他送出會客室。

確定夢冰月天走遠後,法伊回到會客室翻開文書看了一下,隨後便趁著四下無人的當下放聲大笑。

「沒想到就這麼簡單!太順利了,真是太順利了!」

就在法伊欣喜之際,房內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你這傢伙,又開始胡鬧了啊……」

聽到這聲音,法伊一開始稍微愣了一下,但隨即又滿臉笑容,因為他認得這個聲音。

「大哥,你看這件事情,偶處理得還不錯吧?」

「還真敢說呢……這樣胡鬧的行為大概也只有你才搞得出來吧。」

「這世道不正是這樣嗎?若凡事都依循正道去做,那豈不是毫無效率又可能一事無成,夜柳大哥?」

會客室內除了法伊外,就沒再看到其他人影,但法伊卻還是一派輕鬆地跟那個聲音交談,因為他知道那聲音的主人是誰。

密多塞爾柱帝國文武雙務署首長——夜柳,有著「無象特務」與「隔空傳訊師」等別名。他所具備的特質就是不管要傳遞訊息的人與他之間的距離有多遠,只要對要傳訊的那人有印象,那他便能將訊息很準確地傳遞過去。此外他也很擅長隱匿自己的蹤跡,並消除自己的氣息,使自己的存在幾乎不為別人所察覺,藉此執行多項諜報任務並全身而退。

就是因為有這樣的能力,使得夜柳得以獲得「無象特務」、「隔空傳訊師」等稱號,並成為文武雙務數的首長。

「先不談是否真是如此,法伊……在此之前,你可知你這樣做,已是嚴重地犯下了矯命之罪?」

「有什麼關係嘛?反正可汗又不知道。他只認為對方是害他祖先戰死的兇手後人,並因此而忽略了大局,在這情況下由偶代他決定又有何妨?」法伊滿不在乎地回答。

「可汗或許不知道,但我可是知道的。要是哪天我決定把你今日所作所為全上呈給可汗知曉,那你認為以後還能穩坐雙務署副長之位嗎?」

「好嘛!你就原諒偶嘛!大哥~!偶不會再這樣做了,而你也就別跟可汗講這件事了好嗎?」

雖然法伊嘴上要求夜柳原諒,態度卻不怎麼正經且一直都保持著笑臉,顯然他並未將夜柳的警告當做一回事。

「對了,大哥,你可有想過如果咱們跟渥吉斯結盟的話,那對咱們會有什麼樣的好處?」

「不就是假渥吉斯之手,表面上幫助他們達成目標,事實上卻等同使他們附庸化,進而奪下其領地並解散其政府,恢復我國過去的榮光嗎?那又有怎麼樣了嗎?」夜柳說話的同時,房內其中一處的壁紙鬆脫,並從後方露出半截身子。那正是夜柳本人。

「哎~大哥你也只知其一,卻不知其二啊!」

「其二?」

「大哥你也只是看到了上面的國家而已,卻沒有注意到下面的土地啊!」

「下面的土地……是說多魯根半島嗎?不過就片燥熱貧瘠、連長草都有困難的荒原罷了,那又如何了?」

聽到夜柳的回答,法伊感慨地嘆了口氣。

「大哥你還是看太高了,再往底下看看吧!」

「底下?……啊!」

聽到法伊所說,夜柳隨即明白其話中含意。

多魯根半島雖然氣候溼熱,植物生長也非常不容易,礦產卻是相對豐富。鐵、銅、錫、鉛等工業需求度高的金屬自不待言,而本身能夠發熱、熱度甚至能引燃木柴因而具備燃料用途的特殊資源——燃礦產量也是相當豐富,況且多魯根半島瑪那濃度稀薄,更使得燃礦在高加米拉成為比以太更主要的能源供應物。

「不過……金屬也就算了,對我們來說燃礦需求量有那麼高嗎?雖然我們所能萃集到的以太量也多不到哪去就是了。」

「這就是重點啊,大哥!就是因為能取得的以太不多,加上瑪那收聚隊的成效時好時壞,更何況自從進入今年以來,大陸各地的瑪那濃度就一直在降低,種種跡象都顯示如果偶們現在不著手開發新能源,則不久的將來很快就會面臨能源危機,到那時再來煩惱可能就來不及啦!」

「是沒錯啦,以地理位置而論我國想獲取大量以太可說是大不利,以這點來說的話確實是該找尋可替代的新能源才是。」

「對吧?所以說啦,這樣大哥你還覺得偶這是在胡鬧嗎?」

「就算你是看在以太不敷所需的問題上而決定跟渥吉斯結盟,但這畢竟非可汗的本意,所以再怎樣說仍改變不了你擅作主張的事實。所以我還是要說:如果我把你今日的所作所為上呈給可汗知曉,那你認為你還能不能穩坐雙務署副長之位?」

「咦——大哥,你就別這樣嘛~!要不這樣好了,到時從渥吉斯送來的大批金銀,偶分一部分給大哥您,而您就別跟可汗講這件事,這樣總可以了吧?」

「金銀?想不到除了擅自結盟,你還跟人索賄啊……看來這樣可以更加確定為何你會一下子就答應跟渥吉斯結盟了。」

夜柳此言一出,法伊驚覺自己說溜嘴了,趕忙摀住嘴巴,但他也隨即給自己找好了台階。

「不是這樣的啊,大哥!渥吉斯會給金銀是沒錯,但那並不是偶跟他們索要的啊!是他們自己要給的!這份外交文書上都寫得很清楚了!」

法伊一面說,一面將手中文書遞給夜柳。夜柳收起偽裝用的壁紙,接過文書看了下內容。

「好吧,那這次就先放你一馬,不跟你計較這次的事了。」

聽到夜柳所說,法伊隨即一副雀躍樣。

「大哥!偶就知道你這個人果然最通情達理了!」

不過很遺憾的,夜柳的話還沒說完:「——但這是看在金銀的份上!還是那句話,下次若又無視可汗的意思擅作主張,那可就別怪大哥了!」

「好、好的,大哥!下次偶一定會注意的!不會再亂來了!」

不難發現,雖然夜柳跟法伊彼此稱兄道弟,但在兄弟情之前金錢反而更有價值,甚至可以說對法伊而言,唯有金錢才有辦法維繫住他與夜柳之間那微不足道的關係。

「對了,我剛剛想到一件事。」

「什麼事?」

「好久都沒有修奈爾的消息了,你知道他到底怎樣了嗎?」

「三弟嗎,自從二個月前他率領第三瑪那收聚隊出任務後,就跟著隊伍一起失去聯繫了,直到今日仍音訊全無。」

除了夜柳外,法伊還有一個稱兄道弟的對象——修奈爾。早在許多年前,他們三個就因志同道合而處得非常好,不只成為莫逆之交,更成了結拜兄弟。

但是,即便再怎麼友好,三人在身份上仍舊存在著差異。夜柳與法伊分別是密多的二個大貴族出身,修奈爾則是一介平民,而這也代表著三人註定走上不同的道路:夜柳與法伊身居高位,成為文武雙務署的正副首長,修奈爾則只能擔任基層,不只工作較為繁重,危險性也相對較高,這次負責統領第三瑪那收聚隊便是一例。

「第三隊的事情我也有所聽聞。根據我在基爾巴斯調查的消息指出,去年的艾莉夏月的月底時,修奈爾曾率隊在那裡停留一晚,隔天早上繼續向東行,第二天傍晚抵達東境關隘,出關後就再也沒任何消息了。如果以此去估算的話,你認為他會去什麼地方?又出了什麼事?」

聽完夜柳說的話,法伊看著掛在牆上、顯示蓋姆挈諾全域的木框地圖。

「基爾巴斯與東境關隘距離約一莫撒(相當於盤古大陸制的一百公里),假設一個人一天的腳程能行六十托瑪(同盤古大陸制的六十公里),那他們的腳程算是有點慢的。如果繼續向東走的話……大哥,你認為他有可能是到伊士堤共和國去了嗎?」

「應該不是,如果是伊士堤的話,那也還在我所能及的情報網之中,應該不至於會失去消息才對。」

「那也就是說,他並沒去伊士堤,而是去其他地方囉……」法伊一邊說,一邊繼續看著地圖:「可是,往東出關後也只有伊士堤可以去啊,還有什麼地方是可以吸引他過去的?」

「如果我們假設他不是到伊士堤去,而是繼續往東走的話……我是有想到個可能,但我還真希望這只是我的猜測,而不是真的。」

「那個地方?……啊,大哥,你想到的該不會是……」

法伊一面說,一面將眼光轉向地圖最東端,位於伊士堤更東邊海上的一處群島。

「就是你想到的那個地方。」夜柳點點頭。「葦原群島。」

「那可是有幾條命都不夠用的地方啊,要是那傢伙真的跑到那裡去了,就算他還有本事回來,偶也絕對要好好訓他一頓。」法伊咋了咋舌說道。

「那就看你是要祈禱他不會去那裡呢,還是他去了卻還能回來囉。」夜柳語重心長地說道,並慢慢地踱出會客室。

(修奈爾……你可別真的跑到葦原群島去啊。就算真的去了,也一定要回來,偶非好好的訓你一頓不可。)

結果,法伊真的如夜柳所說的去進行祈禱。

    §

放眼望去一片破敗。

許多建築物都遭到嚴重損毀,斷垣殘壁隨處可見,大量硝煙漫天飄揚,街上遍布著破磚碎瓦,其間還點綴著許多人影。這些人也有的身穿灰色衣物,有的穿黑色衣物,有些則穿土黃色衣物。

即便穿著各不相同,但這些人全都有著一項共同點——除了其中二人外,沒一個是活的。

其中一個跟倒在地上的一些人一樣,穿著同款的黑色衣物,腰帶上掛著一個皮製槍套,雙手各持一把槍,但那槍的外型卻跟蓋姆挈諾任何一個地方的槍都大不相同,不只槍身較短,也沒有使用火繩或燧石的結構,而且槍身中央下方還有個長方形物體。

至於另一人,穿著就跟所有人(包括地上的死人)都格格不入了。在場的所有人當中,只有他身穿靛色的衣物,身上沒有任何配件,左眼還戴著個單片眼鏡,樣子一點都不像是該出現在這種地方的人。

唯二存活的這二個人,就這樣在街道上對峙著。

「歷經二個月的激戰,戰況不斷變化、包圍網也不斷收縮……如今,此地的戰鬥終於要結束了……」率先開口的,是黑衣男子。

「然而,鎮守此地的近三萬五千人,加上後來增援的一萬多人,傷亡人數共四萬人出頭,卻在同時給我方包括友軍在內共十六萬人,造成了超過八萬人的傷亡!在這戰力比超過三比一的情況下,卻還能以近乎全軍覆沒的結果換來我軍過半損失!不得不說,真的是有些太低估你們了。」

「其實應該不是一比三,而是一比二才對。」靛衣男子開口。「另外還有三萬人,不過他們並未被送上戰場,而是在五萬人的掩護下秘密地從碼頭脫離戰場了,更不用說民眾也都撤離完畢。如此一來,我軍不僅保存了一部分戰力,同時還爭取到二個月的準備時間。以短期結果看,此戰或許是你們獲勝,但若長遠來看,那這就是為我軍的勝利播種了。」

「勝利?你確定你們會勝利?」黑衣男子一臉輕蔑地說道。「打從今年六月下開始,你們的戰線便節節後退,雖然我軍也遭遇過幾次頑強抵抗,但到頭來仍讓你們造成慘重損失。布列斯特、明斯克、斯摩棱斯克、烏曼,再加上敖德薩的這一仗,你要不要計算下你們投入了多少人?又損失了多少人?」

「但同時也請換個角度想一下:你說從六月下開始,但現在已經十月中,就快要進入冬天了,而且你們的戰線愈拉愈長,補給也愈來愈不易,卻連莫斯科的邊都還沒碰到。試問:如此一來,你們還剩下多少勝機?」

靛衣男子說得也確實有理。正如他所說,黑衣男子所屬的軍隊及其盟友自六月下便開始進攻,然而跟之前交手的其他國家相比,遭遇的抵抗卻比那些國家都更加頑強,不僅花費更多時間,也消耗掉不少人力跟物資,而這些卻跟獲得的戰果不能相比。一想到這裡,黑衣男子不禁忿忿地咬牙切齒。

就在這時,黑衣男子後方傳來一陣喧鬧聲,接著便有幾個身穿同款黑衣或灰衣的人走了出來。

「上尉!」其中一人對黑衣男子喊道,看來這些人都是黑衣男子的夥伴。「上尉!終於找到你了!」

「碼頭已經壓制下來了嗎?」被稱為上尉的黑衣男子問道。

「是!由於海面上已不見任何敵艦的蹤跡,如此死守在碼頭的俄鬼將得不到來自海上的火力支援,碼頭的陷落只是遲早的事!」

「好,辛苦了。」

黑衣男子說道,但視線卻始終不曾離開靛衣男子,於是其他人也都跟著注意到了靛衣男子的存在。很快的,其中便有一人率先反應過來。

「那、那傢伙!是在過去二個月用一堆詭計害我們吃足苦頭的俄鬼!把那傢伙抓起來!竟然把我們耍得團團轉,一定要讓他同等的滋味!」

其他人一聽,紛紛將手上的武器上膛並蜂擁而上,唯獨那名上尉沒採取任何行動,就只是站在原地。

看著朝自己衝來的大群敵人,靛衣男子淡淡地說道:「真是沒想到,原來德佬也是有莽夫的啊,某程度來講真的是大開眼界了。」

語畢,靛衣男子將左手舉至胸前彈了下手指,突然間他的身邊憑空冒出了數支槍管,每支槍管下方都連著個圓形物體。

靛衣男子左手向前一揮,憑空出現的槍管紛紛噴出火花,短短數秒時間朝他衝過去的人們便全數倒地,加入早就倒在地上的夥伴的行列。

「PPSh-41……就我擁有的情報所知,這玩意應該是去年才開發出來,量產也是不久前才開始而已……然而你的『格納庫』裏卻藏了這麼多支,你究竟是用何種方法弄到手的?」看著剛剛那一面倒的「戰鬥」,黑衣上尉開口。

「換個角度想的話,你這問題應該是多問的。既然你都已經知道吾擁有『格納庫』了,那這還有啥好奇怪的嗎?」

「……原來如此,差點忘了你也是有門路的……說實話,很多時候真會覺得你這能力實在方便過頭了。」

「不過反過來倒也看到個很有趣的現象:吾一直都以為德軍在冷靜謹慎的同時,也能夠相互協力、彼此照應,現在看來似乎是吾高估了。」

「你說方才被你射倒的這些傢伙嗎?那只能說他們的判斷力不足,認為敵人只有一個很好應付,結果就這樣鬆懈了。」

「以此來講的話那就是你們自己的問題了。」靛衣男子一面說,一面將手一揮,所有槍管隨即憑空消失。「不過無論如何,此戰的結果都已經確定了。」

「是啊,歷史學者們一定會這樣紀錄的:格利高里曆1941年八月,德國、羅馬尼亞聯軍於敖德薩與蘇聯軍爆發激戰。經過二個月的圍攻,總人數十六萬的聯軍終於擊敗守城的八萬名蘇聯軍,但自己也付出了過半的傷亡。」黑衣上尉同意道。

「有一點還是得修正一下:由於有三萬人在戰鬥進行時秘密撤退,於是守軍應該只剩五萬人,而這五萬人的傷亡,則是四萬。」靛衣男子補充。

「所以說到時候,秘密撤退的那三萬人便不會被列入計算,而如此一來,後人對這一戰的看法便又會有所差異了。」

黑衣上尉頓了頓口氣,繼續說道:「而能夠造成實際情形與書面紀錄的差異的,除了你的計策,也沒別的原因了。」

靛衣男子沒說話,就只是推了下單片眼鏡。

「不過很奇怪,你定下的這計策,不管從怎樣的角度看,都能稱得上是相當出色的,也應該能獲得極大的賞識。然而實際情形卻相反,雖然出色卻得不到青睞,有時甚至會遭到喝叱,真令人好奇你究竟是哪得罪到人了。」

黑衣上尉說完,靛衣男子依舊沒說話並再推了下單片眼鏡,不過期間仍能看出他臉上閃過一絲陰霾。

「另外,既然你都想得出這樣的計策,那就表示你應該也能從這裡撤出才對。可是你卻選擇讓別人撤離,自己則留下來,這反而就說不過去了。」

「講到這邊吾想你應該也發現到了才是。既然吾明明就有辦法撤離,卻還是選擇留在這裡,這不就表示吾是故意留下的嗎?雖然留下的原因還挺難以理解的就是了。」

「其實不會。按照你的性格,你會故意留下通常都只有一個原因:只因你想看敵人在你的計策下被耍得進退兩難的糗態。對你來說,這大概可以說是一項樂趣吧——雖然也不曉得有多少人知道他們能撤出是因為你製造的機會就是了。」

說到這邊,黑衣上尉停頓一下,按了按二把槍上的一個按鈕,將槍下方的長方形物體退出,並拿出二個外型相同的長方形物體裝上,接著繼續說道。

「不過,這大概是你最後一次享受這樂趣了。」

聽到黑衣上尉所說,靛衣男子微微低下頭抖了一下,但仍不難看出他其實是在偷笑。

「最後一次?你真那麼認為?要不要重新計算一下過去數場戰役你贏過吾幾次?」

「如果是比計策,那自然是沒什麼好比的——我確實沒在這方面贏過你幾次——但若論單兵戰鬥,那我還真得反問你又贏過我幾次了。」

聽完黑衣上尉所說,靛衣男子再推了一次單片眼鏡。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會在這場混戰中設法找到吾之所在,目的就是為了提高自己的勝率嗎……那好吧。是說你之前已經不知多少次說過『這將是你最後一場仗』、『你的詭計便到此為止』這一類的話,那麼這一次,你又能否讓你說的話實現呢?」

「正如你所想,所以這次我決定不再有所保留,一開始便以全力對付你!」

語畢,黑衣上尉把槍往後一甩,由於有背帶的關係二把槍都落到他的背後。黑衣上尉抽掉左手手套,其手背上繪有一個看似砲管、一旁還寫著一段不明文字的刺青,只見刺青冒出紅光,接著將左手往地上一拍,周遭馬上發生地震,隨後先是一根細長的砲管破土而出,砲座下方再伸出四根腳架放平穩住整座大砲。

「88 mm FlaK 36嗎……沒記錯的話,這所謂的『88家族』本來是為防空而設計的火砲,後來因戰況需要而充當反坦克砲使用,竟造就了出乎意料的戰果。也因為這樣,『88家族』遂成為西方國家聞之色變的『坦克殺手』了。」

靛衣男子再推了下單片眼鏡,繼續說道:「不過,這畢竟是反裝甲用途的武器。如今你卻要將其用於對人上,這樣行得通嗎?」

「這的確是反裝甲用的火砲,不過如果因應不同需要而使用不同的砲彈,那效果也將不同。我在這門FlaK中配備了霰彈頭,如此一來就算是對人也將能收一定成效,就算是你的『眼』應該也很難看清打出去的每一顆彈丸吧?」

「原來如此,那還真的是準備周到啊。既然這樣,吾若不拿出能夠相提並論的東西的話,就真的是說不過去了。」

語畢,靛衣男子的身旁也出現一門火砲,不過這門砲跟黑衣上尉叫出來的砲明顯不同。它的仰角相當有限,腳架只有往斜後方伸出的二根,基座兩側還各有一個輪子。

「ZiS-3,我國今年六月製出原型的新式火砲,直至今日還沒多少門,甚至只進行過測試,連實戰都尚未投入,今天應該算初試鋒芒吧。雖然口徑為略遜一籌的76.2 mm,但畢竟就是要拿出能跟Flak相提並論之物,才算是真正的『禮尚往來』啊,當然選用彈種也同樣是霰彈頭。」

「是嗎……那也就是說,我將是第一個見識這門砲實戰威力之人了……那好吧,就讓我見識下威力吧!」

語畢,黑衣上尉對自己的砲進行了些微調,並將砲管放平,對準站在前方的靛衣男子。

靛衣男子面露微笑。

「請。」同時也將砲口對準黑衣上尉。

「那你就接看看吧——立德‧卡爾克。」

「儘管來吧——烏畢札‧易納伯(註2)!」

話語剛落,二人幾乎是在同時朝對方開火。

「feuern!」

「стрелять!」

砲彈向前飛出一段距離後彈頭雙雙爆開,大量的彈丸自二枚砲彈中飛出,彈丸或相碰撞或交錯飛過後打在二人所在之處,從而造成大量硝煙及沙塵。

然而奇怪的是,煙塵散去後竟不見二人的蹤影。不只是殘肢斷臂,甚至連一片衣角都沒有,有的就只有方才雙方互相攻擊後所留下的狼藉。

    §

天上正下著大雨。

跟諾爾士王國相比,此地氣候明顯有著天壤之別。

這裡是諾爾士王國西方的基利休平原,也就是密多塞爾柱帝國大肆擴張造成大遷徙以前的精靈居住地之一。換句話說,居住在這平原上的大部分非精靈種族都可以算是當時的遷徙者以及後來的侵略者的後裔。

不過雖說當時的人們是基於貪慾而進行了侵略,然而驅逐了精靈後卻不打算摧毀精靈留下的一切事物,當然過程中也難免會造成些許破壞,但大部分都還是保留了下來。也因為保留了精靈原有物件——尤其是建築、器物、田地等基礎建設必須之物——的關係,使得人們在新環境落腳後不必費太多心力便能馬上建設起來,形成眾多的新生聚落,同時還產生了「平原上交互點綴著村落與森林」的有趣景象。

然而隨著居住人口的增加,聚落發展得愈大也愈多,森林面積自然也相對地縮小,漸漸地聚落已不再維持精靈遺留下的舊面貌,變得愈來愈有非精靈種族的風格。

隨著這些聚落歷經多年的統合、爭戰、兼併後,漸漸地原本為數眾多的聚落形成了十多個國家。而後這些國家又再歷經多次的交鋒,如今基利休平原除了西北一隅的貝松溼地並無任何勢力染指外,已然形成四國鼎立之局面——最西端的荷倫貝爾公國、南方半島上的薩多烏里王國、中央偏東側的鄂斯崔亞聯合王國、北端的魏斯特大公國。



拜爾湖,是流經魏斯特大公國中央的利多瑪河於公國正中心形成的湖,其特色為湖上有著為數眾多且大到可在上頭建立房舍、田地的島嶼。早在精靈時期,便已有不少精靈在此定居,並在各島嶼間以橋樑或船隻相互聯繫,使其得以發展成一座聚落。

而在歷經二百多年的發展後,聚落規模不斷擴大,終於成為一座湖上城市,居民們還在湖中央的島上建立一座三層樓高的城樓,做為整座城市的行政中樞。如今,這座美麗的湖上城市已成為魏斯特大公國的首都——比利亞爾。



哈巴庫月七日(Habakkuk η),於湖心城樓二樓的一處迴廊上,有二名女性正在觀賞雨景。

「今天依舊是滿城風雨的一天啊……」身穿黑衣、套上一件白色外袍的紅髮女子首先開口。

「算一算,也下了快一週了。」另一名身穿紫衣、水色頭髮的女子附和。

「先人們可能早有過類似經歷,因而加強了利多瑪河的疏導,不然每年都像這樣長時間下著大雨,比利亞爾哪時變成水鄉澤國都不足為奇。」

「只能說前人的智慧果然受用無窮啊。」

自古以來,基利休平原一直是多雨的地區,每次都會毫不間斷下一週左右的雨,而且除了乾季外,每個月還可能下不只一次的雨,基利休平原的土壤排水性又很差,很容易就會淹水,因此對當地居民來說,這一直都是令人非常頭痛的問題。

早年,精靈們在平原上開鑿了許多渠道,將平原各處的積水匯流至渠道後再順著河道流出,或將積水匯集成湖泊,再沿著原有河川或開一條人造河道將水流出去。事實上,利多瑪河跟拜爾湖便是精靈排澇工程的成果;換句話說,不論是利多瑪河還是拜爾湖,都不是天然形成的河川跟湖泊。

不過即便做了不少排澇措施,淹水的問題仍未完全解決,且渠道還經常會有溢流或潰堤的狀況發生,顯示這些排澇工程效果相當有限,後來非精靈種族遷入基利休平原初期,這狀況也同樣為他們所苦。

為解決這看似「只解決了一半」的問題,遷入者們決定在原有的排澇工程上做加強:挖深或挖寬既有渠道並開鑿新渠道、增高堤防並蓋得更堅固、甚至連建物也做了大規模的改修——變得較不容易淹水,不過同時也愈來愈不具備精靈建築的風格,愈來愈自成一派——前後歷經約三十年時間,才總算將淹水的問題給改善。

時至今日,基利休平原依舊經常下著大雨,但由於先人們的努力,造成的災害已經降低許多,原本氾濫的土地大多已能種植作物,住民們的生活水準也因此有著顯著提昇,並得以建立起國家。

「席爾巴和月影應該快回來了吧。」白袍女子開口。

「是,他們在上個月底時出發,按照這來回路程計算的話,預計今天下午就會抵達比利亞爾,到時就能聽取更詳細的報告了。」紫衣女子回答。

白袍女子點點頭。「三天前他們準備動身回來時,就已先捎訊息回來表示諾爾士願意與我國簽訂互不侵犯條約,並牽制住了其斯的一切行動,如果這一切屬實,那就表示我國目前是暫無東面之憂了。」

「而這樣也就表示,目前就只剩南面跟西面的問題而已了……」

「鄂斯崔亞、薩多烏里、荷倫貝爾,與魏斯特同為基利休平原的四強,各自皆具備其優勢,如今也差不多該分出勝負來了。」

紫衣女子也點點頭,並逐一說出各國的「優勢」。

「我國的火器技術就不用說了,以基利休地區來說算是無人能出其右的,北方還有亨伯德侯國的席翁港、埃辛侯國的迪瑞噌港,對外貿易也是相當發達。

荷倫貝爾是基利休最大國,廣闊的平原經排澇後不僅帶來豐富農作,還培育出了遠近馳名的重騎兵。即便現在已是火藥的時代,重騎兵的防禦及衝刺力還是締造了不少戰果,堪稱基利休地區最強大之國。

薩多烏里雖然山多田少,軍隊也算不上頂尖,但由於地處狹長的半島,從而悟出了縱深防禦的概念。加上三面環海,別說對外貿易了,連海軍都比魏斯特還要強得多,某程度上也是不容小覷。

至於鄂斯崔亞,雖然平原多山而不如荷倫貝爾遼闊,但在糧食供應上還算是尚可自給的。而他們引以為傲的重步兵,堅固的裝甲無堅不摧,盔甲碰撞時發出的聲響更是讓人未戰先怯,心理作用可說遠大於實際效益。」

「分析得很正確。那麼,神無月,對此妳有何見解?」聽完被稱為神無月的紫衣女子做出的分析後,白袍女子問道。

「重騎兵跟地形優勢也就算了,不過重步兵就真的有些跟時代脫節了。雖然在防禦跟聲勢上很出色,但也未免有些笨重,兩軍交鋒首重臨場反應,如此笨重之裝備將嚴重拖累反應速度,而且即便士兵們全是剽悍的壯漢,體力上還是會造成相當大的負擔。因此若真要說的話,那鄂斯崔亞才是最容易對付的對象。」

「那妳覺得該如何對付?」

「關於這點——」

正當紫衣女子準備講下去時,一名侍衛快步行至二人身旁。

「禀瑪克特‧京極大公、凱雅‧神無月樞機長,席爾巴‧達克尼斯大人、月影‧達克尼斯大人已抵達城樓下了!」

「知道了,叫他們先行至謁見廳等候,我們隨後就到。」白袍女子——同時也是魏斯特大公國最高領袖——馬克特‧京極大公說道。

侍衛行了個禮,隨後又快步離去。

「接下來邊走邊討論吧,京極。」凱雅首先開口。

「嗯,走吧。」

瑪克特應允後,二人一同往謁見廳走去。

魏斯特大公國為一聯邦制國家,境內由眾多侯國所組成,每個侯國都有一名侯爵擔任執政,同時侯爵也具備公國最高領導人——大公,有時也稱作公王——的獲選資格,因此侯爵也被稱為選侯。

不過侯爵一旦成為大公,便只剩下中央的執政權,不再具備原先所屬侯國的執政權,此舉主要是為避免新任大公對原侯國的私心而採取的措施。話雖如此,此措施其實也算不上嚴謹,因為即便原侯爵已成為大公,新任侯爵仍是原侯爵家族的成員,難免會有大公對原侯國特別照顧,並默許新任侯爵成為其接班人的狀況發生。

雖說被稱為選侯,實際上卻是由大公指定繼任人選,而所謂的「選」其實就是選擇的意思。這也造成了經常有某個侯國的人士長期以來都被選為大公,從而導致其他侯國不滿,最後興兵爭奪繼承權的情形發生,而這也正是魏斯特雖為基利休四大國之一,且在火器上有著卓越成就,卻只能與其他三國鼎足而立而無法獨霸的原因。

第二次蓋姆挈諾紛爭期間,魏斯特大公國——嚴格說來應是基利休諸國——雖未捲入戰事,但那並不代表國內便沒任何事情發生。從1335年起魏斯特境內便持續爆發繼承權鬥爭,直至四年前──亦即1343年──內戰才終於告一段落,最後勝出並成為大公者為斯瓦森侯國的侯爵——弗德里希‧京極。

弗德里希即位後,對各侯爵採取恩威並施的手段,承諾各侯國自治權的同時亦鞏固了自己的地位,魏斯特也自此進入較為穩定的時期。

然而好景不常,弗德里希在位不到一年便猝逝,得年四十三歲,死因據說為在進行例行的地方巡察時遭人刺殺。弗德里希的死給了各路侯爵可趁之機,然而他們並不急於爭奪大公之位,反而決定先斬草除根,因而打算率兵掃平斯瓦森侯國以減少競爭。

當時繼弗德里希之後,成為新任斯瓦森侯爵的,是弗德里希的長女——時年十九歲的希涅‧京極。侯國內部許多豪族對這新任侯爵普遍沒多大信心,不只是因為其年輕,更多原因在於領導人竟是一介女流的不能容忍。

因此在各侯爵興兵圍攻斯瓦森之際,這些豪族不是袖手旁觀,就是打算與侯爵們裡應外合以撈取利益,真正忠心的堪稱屈指可數。在此情形下能夠動用的兵力不過約二千之譜,與侯爵們的三萬大軍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雖然大軍壓境,希涅仍沉穩應對。她發現侯爵們兵力雖多,說好聽是「不約而同」前來,但說難聽點其實就是彼此只約定消滅斯瓦森,卻沒達成戰術及戰略上的共識,還經常因彼此的利益問題——不論是原本就有的問題還是戰後瓜分斯瓦森的問題——而發生衝突,以致於這「聯軍」徒具虛名,實際上卻充滿矛盾,團結不得。

希涅巧妙地利用了這點,派遣間諜進入各路侯爵的軍隊中散播假情報,挑撥部份關係本來就不是很好的侯爵之間的關係,使得這些侯爵彼此猜疑,而無法有更進一步的行動,一部份人甚至因而互鬥或因擔心自己領地安危而撤兵,斯瓦森的壓力頓時減輕許多。

如此一來,仍留在斯瓦森的軍隊便剩下不到一萬,希涅便趁此之機轉守為攻,傾全國之力展開反擊。由於先前的計策仍具備其效用,斯瓦森軍反擊時剩下的敵軍因彼此猜疑而難以相互照應,境內豪族也得不到聯軍的援助,結果豪族們不得不向希涅重新稱臣,侯爵們的軍隊也逐一遭到擊潰,並倉皇逃回自己的領國。

斯瓦森的危機終於解除了,但希涅並不因此放鬆。弗德里希過世後,大公之位依舊空著,若再沒有人出來擔任大公,勢必會給侯爵們捲土重來的機會,屆時斯瓦森恐怕難以再次渡過難關。

以希涅的手腕,按理她是絕對有能力成為大公的,大家也都認為新任大公非她莫屬。但她卻無意擔任大公,不過也不打算讓此位子一直空著,這時的她已有另一個人選:小她三歲的妹妹,同時也是弗德里希的次女——瑪克特‧京極。

此種決定令不少人錯愕不已,自古以來魏斯特根本不存在這樣的先例,希涅堪稱頭一個身為侯爵卻由親屬擔任大公之人。數日後,希涅便帶著妹妹進入比利亞爾,正式宣佈新任大公誕生,並留在首都擔任輔政。

比利亞爾的重臣們或許對這位年輕新君抱持鄙夷之心,卻很清楚其姊的實力——尤其得知不久前的斯瓦森包圍戰中聯軍慘遭挫敗之後——因此不敢稍有怠慢,盡可能表現出恭敬的樣子,內心卻都巴不得希涅早點離開比利亞爾。

半年後,希涅因斯瓦森尚有諸多政事需要處理而離開比利亞爾,這下朝臣們總算鬆了口氣,他們就一直在等這一天。希涅一走朝臣們隨即展開行動,一方面致信各路侯爵,以「先入比利亞爾者為大公」之名要他們興兵驅逐新主,一方面聯絡情治單位「夏登」,要他們派出刺客在希涅返回斯瓦森的路上行刺。

在這之後又過了一個月,二件事卻都沒有下文。如果只是行刺失敗也就算了,卻連各路侯爵的回覆都沒有,這就令朝臣們更加焦躁難耐了。就在這時,總算傳來了侯爵們紛紛興兵湧向首都的消息,朝臣們頓時對此欣喜不已——直到聽聞大軍是為擁護新君而來,以及首都的禁衛軍在全城實施戒嚴為止。

原來,瑪克特的手腕絲毫不遜於其姊,她認為要使國家強盛,應先從提高群眾向心力做起。且希涅待在比利亞爾的半年間,她也已幫瑪克特打點好了一切,讓夏登與禁衛軍皆聽命於瑪克特,於是當夏登的刺客找到希涅時,不但沒行刺還將朝中重臣的計劃告訴希涅。

希涅得知事情的嚴重性後,隨即對刺客下達攔截前往各侯國的信使的任務,自己也儘快趕回斯瓦森進行準備。攔截信使不是為了使侯爵們接不到消息,而是要傳遞假消息引他們出兵,卻也在同時使他們獲得另一種「大義」——假朝中重臣之名出兵,行擁護新君之實的大義。

其實大多數的侯爵也跟比利亞爾的重臣們一樣,對瑪克特抱持著鄙夷之心,但由於只要能跟朝中重臣締結良好關係,屆時不僅自身地位將舉足輕重,甚至連將來要成為大公也都不是夢想。

因此在侯爵們接到「朝中重臣」要他們出兵擁護新君的消息時,都不疑有他地大舉調撥軍力,一方面希望自己能夠比其他侯爵早一步抵達比利亞爾,另一方面也希望展現壯盛的軍容,好讓大夥見識下自己的實力。

等到大軍兵臨比利亞爾城下,侯爵們才終於發現事有蹊蹺:朝臣及侯爵們不僅對彼此的說詞一頭霧水,就連禁衛軍也都收起聯絡橋,並表示只准對大公忠心的侯爵們進城,還將槍口全數對準侯爵們的軍隊。

雖說以侯爵們的軍力,要直接攻入比利亞爾不是問題,但就在此時從後方傳來了驚人的消息:斯瓦森的軍隊正逐步攻佔各侯國,更驚人的是斯瓦森軍在攻落侯國後的秋毫無犯,此舉使得民眾甘於接受希涅的統治,而這也代表著侯爵們正漸漸失去他們的領地。至此侯爵們這才發覺自己接到的其實是假消息,目的便在於調虎離山並趁虛而入,再以此要脅侯爵們不得不對瑪克特表示效忠。

面對如此情形,大軍頓時亂了陣腳,不知該繼續留在這裡,還是趕忙返回領國重新獲取支持。大概是看準了侯爵們的不安,固守比利亞爾的瑪克特便再下一擊:只要願意效忠,過去一切既往不咎,且會將被希涅拿下的領地全數歸還,但兵權得全數歸中央所有。

面對如此近乎被架在刀口上的情形,侯爵們兵力再多也不得不低頭了,於是紛紛表示投誠,並承諾真心誠意效忠瑪克特。

局勢演變至此,朝臣們自然也無法有任何大義了,就算想逃走也因比利亞爾對外交通早已全部封鎖而不得其道,迫於無奈也只好俯首認罪,而瑪克特也寬恕了他們,但僅免於死罪:他們必須辭去一切職務並遷出比利亞爾,同時還得將子嗣留下——也就是人質,以確保不會再有所企圖。

不過雖說是人質,實際上瑪克特也並未虧待他們,確保衣食無虞不說,有才幹者甚至能被拔擢成為身邊的重臣,以確保自身力量之穩固。也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原先也同為人質、與瑪克特同齡的凱雅‧神無月,不僅獲得了提拔,且在短短三年內成為樞機長,形同瑪克特的左右手,堪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結論就是,瑪克特不僅未將凱雅當作人質看待,對她還相當尊重,而凱雅也發自內心地願意支持瑪克特。就這樣,兩人漸漸地已不再有著主從或是王寇的隔閡,並結成了私交甚篤的好友。

「繼續剛才的話題吧。妳認為鄂斯崔亞的重步兵該如何對付?」在往謁見廳的路上,瑪克特再次開口。

「說實話,與其直接對付他們的重步兵,不如換個方式,改從其他方面下手會更為實際。」

「那妳有什麼樣的策略?」

「有關這點,我覺得應該這樣——」

凱雅放低音量,跟瑪克特說明她的策略,之所以這樣做主要是為了保密,畢竟誰也說不準身邊的哪個人或是暗處就存在著間諜。聽過凱雅的策略後,瑪克特點了點頭。

「真是有意思的想法。說起來鄂斯崔亞畢竟是個『聯合王國』,這樣的國家最大的致命傷確實就是內部的整合性啊。」

「我國也是這樣的國家,我不過是以自己為出發點去想出個策略來而已。」

「不過這樣也就差不多了,只要此計能成,即便鄂斯崔亞的重步兵再怎麼強悍,最終也將不攻自破,屆時鄂斯崔亞自然也將成為我國的囊中物。」

說著說著,二人來到了謁見廳外,席爾巴跟月影都已經在裡面就位了。

「辛苦二位了,說說看你們這次的成果吧。」

「是!」席爾巴首先開口。「席爾巴‧達克尼斯報告,諾爾士王國國相克拉夫堤‧普拉姆表示,今後只要無任何利益上的衝突,願意與我國締結互不侵犯條約,附加條件則是得共同防範密多的野心!」

「密多嗎……不過現階段我國也還不會跟他們發生什麼衝突,自然是沒問題了。」京極回答。

「其斯那邊呢?」凱雅問月影。

「月影‧達克尼斯報告,有賴於國王的昏庸與群臣的軟弱,出使其斯王國的任務比預想的要容易進行!現在他們已完全受我國牽制,幾乎無法再有任何作為可言!」

「這下其斯終於也走上末路啦……」瑪克特喃喃道。

「幾乎跟傀儡沒兩樣了啊……」凱雅附和。

「那,神無月,對於這如此頹廢又衰敗的國家,妳認為該如何對付?」

「依我看,就算咱們放著它不管,要不了多久也一樣會自行完蛋的,再說該國跟我國之間又有山脈阻隔,因此根本構不成任何麻煩。」

「所以說,目前咱們在東面幾乎可說是沒任何問題了。」

「反正諾爾士的目標只有密多,對我們也是不會有影響的。」

「那麼,我們可以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南方跟西方了。」瑪克特一面說,一面走向窗邊,看向拜爾湖另一端的街景。

「自從大遷徙以來,人類在基利休地區的發展已有三百多年歷史,期間大部分都處於諸國林立的狀態。能算是鼎盛期的,大概就是一百多年前誕生的伏尼帝國了吧。」看著窗外的街景,瑪克特喃喃道。

「那時,帝國兼併了散佈於基利休各地大大大小的國家,幾乎統一了基利休全域。然而才幾十年時間帝國便宣告分裂,之後便成為現在這樣了。」凱雅補充道。

「就算國力再怎樣強盛,如果沒建立好穩固的基礎,沒多久整個國家都還是會土崩瓦解的。有此前車之鑑,我們自然得設法讓領地上——不論是舊領還是新領——的民眾都願意接受我們的統治才是。」

「不過,這些問題應該都還能等以後再來討論。畢竟在此之前,我們也必須能對外擴張取得新領土才是。」

「那倒是真的,剛好我們現在也已經想好統一基利休的第一個目標了。」

「真的?已經想好啦?」聽到瑪克特所說,月影出聲問道。

「對方是誰呢?」席爾巴亦開口問道。

「我們首先要迎戰的目標,就是東南方的鄂斯崔亞。」瑪克特回答。

「在你們回來的路上,我跟京極已經先討論過戰略了。」凱雅補充道。

「那是什麼樣的戰略呢?」

席爾巴提出疑問,而凱雅也對其疑問做解說。

「你們也知道,鄂斯崔亞在性質上跟我國其實很相似,都是由數個自治國所組成的聯合政府,這樣的國家最忌諱的情況,便是自治國不安分,三不五時就發生暴亂,使得統治難以落實。所以說,與其正面交鋒,不如先從內部破壞其向心力,之後再出兵會更加實際。」

「原來如此,那也就是說,一切得先從內部分化開始了。」月影若有所思地說道。

「可是就算要分化,具體來說又該怎麼做呢?」

「其實沒想像的那麼難,只要這樣——」

月影將大夥集中到身邊,提出她的策略。

    §

同日,在英威爾王都。

一如往常地,街上呈現一片繁華的景象。

有一對男女,正一前一後地走在最熱鬧的街道上。

「伊奈,妳確定妳走的這方向真的對嗎?」

走在後面的男子首先開口,而走在前面,被稱為伊奈的女子也回答了他的問題。

「根據拙者的計算,就這樣走下去肯定沒錯。」

「計算?妳每次都這樣說,結果還不是什麼都沒發現?更何況從我們到這裡開始,這條路已經走第六遍了!」

「誰說每次都一定會走不同的路?這次雖然還是走這邊,但接下來要走的路可就不一樣了。」

「還不一樣咧,算一算我們在這座都市大概也繞了十幾次,結果還不是都沒發現妳所謂的那啥『低濃度瑪那凝聚』的情形?真不知到底該說妳是路癡還是妳的計算根本就有問題——」

男子話還沒說完便被迫閉上嘴巴,因為女子已經卸下原本揹在她背後的長杆,並將杆頭抵在男子的喉頭上。

「雷歐,拙者講過好幾次了吧?不管在哪座大陸、哪個地方,一旦有任何瑪那異常的情況發生,那我們就必須在其從小事變成大事前將其解決。若放著那一點變化不管的話,屆時將可能造成不只一座大陸,而是全世界平衡的破壞!想想過去曾在故鄉發生的事吧。」

「那也只是妳的故鄉,我跟這又有何干——」

男子——雷歐嘟囔道,但女子隨即又以長杆抵住雷歐的喉頭。

「一句話。你跟,還是不跟?」

「……我跟。」

雷歐徹底投降了,在這名個頭比他嬌小許多的女子面前,他不管怎樣都抬不起頭來。

女子——伊奈晶身著深紅色連身短裙,外面披上黑色斗篷,斗篷的兜帽罩住她的一頭銀髮,但仍有幾撮在外隨風飄揚。而她帶著的長杆,則有她身高的二倍長,除了兩端的鑲銀裝飾外,便無其他的點綴。

與之相比,雷歐的裝扮便普通許多,跟周遭民眾的穿著幾乎無異,頂多就腰間掛著二把刀。

雖然晶的穿著在大庭廣眾下顯得相當突兀,但由於英威爾王都本來就是人聲鼎沸的大都市,許多國家的人(包括亞人)在此都隨處可見,因此即便是像晶這樣穿著的人,被大眾眼中也不過就像個普通的旅行者,一點不協調感都沒有。

就在二人繼續向前行時,同時也有一批人行走在這條街上,是國相普拉姆與他的幾名隨從。

普拉姆走在隊伍前方,孟帷隨侍在旁,其他隨從們則跟在後頭,一行人一方面趁著公務的閒暇上街放鬆心情,另一方面也藉此微服出巡。不過雖說眾人都身著便服,還是有些路人認出他們的國相,因而微微讓出一條路給一行人通過。

「或許你們當中有些人仍有疑問,為何我會答應跟魏斯特簽訂互不侵犯條約吧。」

走著走著,普拉姆突然開口。聽見普拉姆所說,隨從們面面相覷,隨即表示不解。

「難道除了附加條件中所說的,『共同抵禦密多塞爾柱帝國』外,還有其他的原因嗎?」

孟帷問道,普拉姆也給了他以及所有隨從答案。

「這是潛伏在密多的密探捎回來的消息:就在幾天前——我國與魏斯特簽訂條約的幾天前——密多跟渥吉斯結盟了。」

此話一出,眾人隨即議論紛紛。

「渥吉斯?那不是蓋姆挈諾最南端的新興國家嗎?就算密多與她結盟了那又如何?」

其中一名隨從提出質疑,普拉姆也回答了他的疑問。

「如果你認為渥吉斯距離遙遠,跟咱們半點關係都沒,那就太膚淺了。相信你們應該很清楚,渥吉斯現階段的頭號敵人是誰吧?」

「高加米拉諸邦。」孟帷回答,而普拉姆也點點頭。

「渥吉斯是從高加米拉獨立出來的新興國家,而他們所打的旗號就是『統一高加米拉,成為一個中央集權的國家』,這自然就會跟高加米拉相互衝突,戰爭自是無法避免。但若渥吉斯真的併吞了高加米拉之後呢?下一個目標又將會是哪裡?」

這不是自問自答,而是普拉姆向隨從們提問。隨從們看來看去,一段時間後才有人提出見解。

「假如渥吉斯併吞了高加米拉的話,那就是說接下來會跟渥吉斯接壤的就是薩珊巴勒維王國、瓜利密王國以及交趾諸邦了。不過考量到各種可能性,最可能的下一個目標大概是交趾諸邦吧?」

對於該名隨從的回答,普拉姆再點了點頭。

「你覺得是交趾嗎?的確不是沒可能。一來薩珊巴勒維王國跟密多是有著超過百年交情的盟友,二來瓜利密王國所處的瓜利密高原,對密多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固有領土。如果渥吉斯想往這二個方向用兵,不管怎樣看都是吃力不討好。但是,這樣就能說定渥吉斯的下一個目標就一定是交趾嗎?只怕未必。」

聽到普拉姆所說,隨從們紛紛歪頭表示不解。

「剛才也說了,薩珊跟密多是盟友,但那並不代表渥吉斯也跟薩珊是盟友,況且密多跟薩珊的交情也比剛崛起的渥吉斯要來得長久。假如哪天薩珊決定發兵攻打渥吉斯,又或者渥吉斯決定出兵攻打薩珊,到時密多又會怎樣看?」

普拉姆頓了一下,繼續說下去:「光是這樣的前提就已經不是沒可能的了,更何況是渥吉斯進攻交趾之後呢?天曉得這時在其背後的薩珊會不會趁這機會出兵。所以說在以上各種前提下,渥吉斯下一步究竟會怎麼做,也只剩一種可能了。」

聽到普拉姆的分析,隨從們更加困惑了。

「這……國相,您剛才也說渥吉斯如果往交趾以外的另二國用兵都是吃力不討好,但您這分析就等於是在說渥吉斯接下來可能用兵的目標就是瓜利密王國了。可是……這不就跟前面說的話矛盾了嗎?」孟帷提問。

普拉姆笑了笑:「那是有利益衝突的情況下才會那樣。雖說對密多而言,他們不會允許任何人侵佔做為其發祥地的瓜利密高原,但那並不等於當他們要發兵攻打瓜利密時,僅靠己之力就有辦法成功。別忘了除了瓜利密與我國,密多周遭還有哪些敵人。」

「啊……」孟帷聽了,隨即意會過來:「的確,西邊有個瑟帖蒙帝國,西南邊則有奧瑪亞公國,與我國之間也還有著被密多視為最大患的布林頓酋長國跟地靈砦呢。」

「就是那麼一回事。」普拉姆說道。「過去長年的對外征戰,使得密多樹立了太多的敵人。這情況也就迫使他們必須將部份注意力集中到其他國家去,也就不能在瓜利密上傾注夠多的戰力。」

「所以說,如果密多想攻打瓜利密,到時就有可能會需要渥吉斯助陣了。」

「而且瓜利密與薩珊相鄰,如果薩珊有任何舉動,渥吉斯也能第一時間應對。因此,若渥吉斯真的併吞了高加米拉,那下一個目標就將是瓜利密了。」

「原來如此,只要密多拿下了瓜利密,到時他們就將少掉一些麻煩,還能騰出多些兵力往北邊集中過來。」

「只要一切順利,屆時天平就會更大幅度地往密多傾斜。如果我國此時仍未與西方各國維持良好關係,難保他們不會變成我們的後顧之憂。」

「難怪國相要與魏斯特簽署互不侵犯條約了,原來國相是那麼的深謀遠慮啊。」

「這樣一來,我們也就不需將大部分心力集中至西邊,只要專心處理來自南方的問題就行了。」

「呵,的確是這樣。」

一行人就這樣有說有笑地繼續走著。而就在這時,晶與雷歐跟他們擦身而過。

「……?」

普拉姆似乎感覺到什麼而回過頭去,但除了熙來攘往的人潮外,什麼也沒看見。

看到普拉姆奇怪的反應,孟帷出聲呼喚他:「國相?您怎麼了?」

孟帷的呼喚讓普拉姆回過神來,隨口說道:「沒事,咱們走吧。」

但離去前,他仍納悶地回頭再看了一眼。

(剛才那感覺,究竟是什麼……?)

    §

哈巴庫月十二日(Habakkuk μ),大批民眾聚集在渥吉斯王宮前的廣場上。

之所以會聚集於此,乃由於包篤安王的諭令:他將發表一項重大聲明,大家都有義務知道。

「各位國民!今天,有件重要大事,身為一國之君的本王,一定要公告給各位知道!」

包篤安王停頓了一下,開口繼續說道。

「各位!為了全渥吉斯王國的興盛及將來,自今天起,渥吉斯將再次發起與高加米拉之間的戰爭!」

此話一出,廣場上隨即議論紛紛。

「現在是怎樣?又要戰爭了是嗎?」

「第二次紛爭後好不容易才勉強安靜十年,嫌這時間太長嗎?」

「每次戰爭都勞民又傷財,這是變相呼籲民眾多生孩子少花錢,以便準備更多的戰爭嗎?」

諸如此類的批評在廣場上此起彼落,總之就是沒一個支持包篤安王的,群眾都竭盡全力地予以抨擊。

聽聞民眾的反應,包篤安王的臉色頓時變得相當難看,但他畢竟是一國之君,不能輕易便因此而動怒,因此他還是忍了下來,並盡可能地保持鎮定,不過在檯面下握緊的拳頭還是暗中表現出了他的情緒。一旁的大臣看了,也不由得為主君感到擔心。

不過,包篤安王還是在深吸一口氣後恢復原本的神情,握緊的拳頭也慢慢地放開,彷彿剛剛那憤怒的情緒完全不曾出現過一般。

恢復理性後,包篤安王繼續他的演說。

「本王也很清楚各位都不喜歡戰爭,也明白戰爭究竟帶來了多少生命及財物上的損失。對此,本王既深感遺憾,同時也感到相當抱歉。」

說到這裡,包篤安王又停頓了一下,並向群眾鞠了個躬,彷彿真的在道歉一般,而民眾也彷彿很有默契地在這時安靜下來。

眼見所有人都安靜了,包篤安王繼續說下去。

「但是!先王——紹斯‧薩哈斯拉的遺願終須有完成之日!統一高加米拉諸邦一事,無論如何都必須達成才行!

數日前,本王曾派遣使者前往高加米拉首府——斯里那加,商量和平統一之事,但他們的回覆卻是拒絕此提案!也就是因為這樣,如果想要完成統一,則戰爭將在所難免,為此本王不惜再次開戰,就只為了達成全邦國的統一!

各位國民!本王在此向各位保證,這將是最後一場仗,而且此仗也將一舉統一高加米拉!從此以後終止一切戰事,修生養息,為渥吉斯之繁盛而努力!希望各位能再給本王一次機會,讓本王能完成這項目標!」

說完,包篤安王鄭重地鞠了個躬,彷彿在懇求民眾願意相信他一般。

就在一段不長的時間後,廣場上傳來吶喊聲,不過不是像剛才那樣的批評或怒罵,而是很單純的喊話。

「既然陛下都這樣說了,那就再信這一次吧!」

「只要保證這真的是最後一場仗,那也不會有太多意見啦!」

「如果以後真的不會再有戰爭,那這就還勉強能接受啦!」

諸如此類的話語在廣場上此起彼落,期間還有一些人傳出戰意高亢的吶喊,漸漸地這樣的情緒感染了廣場上每個人,大夥開始不約而同地一同吶喊,最後甚至異口同聲地喊出了「渥吉斯萬歲!」這樣的話語。

就這樣,包篤安王的再開戰宣言引發了渥吉斯民眾的熱烈迴響,渥吉斯與高加米拉的戰爭即將再次爆發。



「陛下,您辛苦了!」

演說結束後,包篤安王回到自己的房間,幾位大臣都已在裡面等候他。

「不會,你們也辛苦了。」

「這樣一來,要再次發兵進攻高加米拉就不是問題了!」

「先王的遺願,如今終於要實現了!」

大臣們紛紛說出好聽話,不過包篤安王不知是否有在聽,只是抬起頭來若有所思。

「說實話,有些時候民意還真是比預想來得容易操控,只要稍微用點手法就能誘使民眾站到自己這邊來了。」

「真的,只是派幾個人混入民眾中附和陛下的話,一下子就讓民眾被牽著鼻子走了。」

就如該位大臣所說,包篤安王在發表演說時,也先吩咐一些人假扮成平民混入群眾當中。當包篤安王演說完畢並鞠躬時,就是要他們出聲附和的暗號,結果群眾的情緒就這樣受到這小部份人的影響,進而使得所有人也起而響應包篤安王的再開戰宣言。

「另外,方才本王發表的內容有確實傳出去吧?」

「陛下大可放心,以太應用研究部門的人們做出來的玩意絕對能滿足陛下的需求,陛下的演說想必也已傳到全國各地,任何設有『播訊匣』的地方都一定能聽到陛下的演說的。」

「誰說那是以太應用研究部門做的?魔法應用研究部門也是有參與製作的好嗎?」

「那也不過就弄出置於匣中的媒介而已,如果沒有外頭的匣子與連接線路,那個媒介又有何用?」

「那與之相對的,如果沒做出媒介,光靠個空匣子又能如何?」

「行了、行了!這種事情二邊都有功勞,沒必要為此將氣氛搞得不愉快好嗎?」

二位大臣一直爭執不休,包篤安王沒好氣地出聲打圓場。

自古以來,人們在傳遞訊息的時候,不外乎都會以「口傳」或「筆傳」的方式傳遞。但這些方式曠日費時,還可能有訊息傳遞錯誤或內容遭竄改,甚至無法交至對象手中的問題。有鑑於此,於是人們開始著手改進傳訊的方式,而「播訊匣」便是研究出的成果。

就如這二位大臣所說,在播訊匣的製作上同時應用了以太與魔法二方面的技術:先製作個匣子及外面的連接線路,之後用以太使其通電,另一方面在要放入匣內的物件上注入魔力——任何物品都行,比較常用的是小石塊或晶石碎塊——將其放入匣內後打開匣子上的開關,便可對其他同樣有設置播訊匣的地方發送訊息了。

事實上,這門技術也不是由渥吉斯開發出來的。早在第二次紛爭期間,諾爾士與密多就已經有在利用此技術進行各部隊之間的聯繫了。

戰後這項技術流傳開來,漸漸地愈來愈多國家也都開始使用播訊匣了,不過像這樣運用在宣佈王令上,包篤安王還是頭一人,不僅如此,還很成功地大到了煽動民心的效果。



就這樣,包篤安王的再戰宣言就在全民一致同意的情況下通過。十日後,渥吉斯便動員一萬兵力,浩浩蕩蕩地向高加米拉邊境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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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Anodyne Will,Anodyne即「止痛藥」之意。
註2:Ritter Karlge,Ritter為德文「騎士」之意;убийца Inaba,убийца為俄文「刺客」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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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黑暗的時期過去了,換上的將是更黑暗的時期

為達成心中之理想,吾將不昔為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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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主題 : Re: 《小說》蓋姆挈諾事紀‧1347起
文章發表於 : 2015年 6月 28日,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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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時間: 2008年 4月 2日, 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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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三 章

渥吉斯軍從渥吉斯出發的同時,高加米拉聯邦首長城——斯里那加。

中央主堡的議事廳內,議員們正召開會議。

「薩哈斯拉那老傢伙的兒子,又打算開戰了是嗎……」

「宣戰原因跟上次一樣,都說是要統一高加米拉而戰,該說有其父必有其子嗎?」

「不,恐怕是子不如父吧。」

「老傢伙宣戰時都八十歲了,這個快五十歲的小傢伙又能如何?難不成年紀還沒到就癡呆了?」

「雖說十三年來聯邦的力量一步一步衰退,但還不到這麼容易就會被打垮的程度,尤其在第二次紛爭時,這座斯里那加還擋下了薩珊巴勒維二次圍城。如今國力明顯不如薩珊巴勒維的渥吉斯竟想來犯,真的是癡人說夢!」

「既然這樣,那咱們就來幫那老傢伙的笨兒子清醒吧!」

諸如此類的言論在議事廳內此起彼落,擺明了完全不將渥吉斯放在眼裡。

就這樣,高加米拉正面接下了渥吉斯的宣戰布告,兩大政府之間的戰火再次爆發。



在那之後,過了三週,艾默司月十六日(Amos π)。

渥吉斯動員的一萬兵力,包含六千名近戰步兵、二千四百名弓兵、一千二百名騎兵、四百名火繩槍兵,還有一些衝車跟投石車。跟諾爾士、密多等幾個先進且強盛的大國相比,這樣的軍力其實算是微不足道的,頂多只能算是中古時代與傳統火藥時代中間過渡期的水準而已,但若跟發展程度相去無幾的高加米拉諸邦相比,那已經能算是頗具規模的一支軍隊了。

雖然高加米拉為一聯邦組織,邦國間的互助關係也相當密切,但由於高加米拉高原地勢崎嶇,山道也寬窄不一且多有起伏,一方面雖讓渥吉斯軍行軍不易,另一方面卻也限制了邦國間的聯繫,使得整個聯邦結構在緊密的同時卻也顯得相當鬆散。

也就是因為這樣,渥吉斯軍並不需分散兵力去對付每個邦國,只需統一兵力一路向下一個目標挺進即可。

如今,高加米拉已有約四成的邦國都已落入渥吉斯之手,接下來他們所要面對的,便是高加米拉的聯邦首長城——斯里那加。



「那就是斯里那加嗎?」

離斯里那加約一托瑪(相當於盤古大陸的一公里)遠的一處山丘上,有名男子眺望著位於斯里那加正中心的主堡。

斯里那加是座以位於中央高地上的主堡為中心,向外建築三道城牆,呈「回」字形結構的要塞都市。第一道城牆內的第一城區為中央行政區,主堡、聯邦政要居所及各邦國代表人的行館皆設置於此,東南西北各有一扇城門,城門兩側則各有二座高塔加強第一及第二城區的防衛。第二道城牆內的第二城區為眷區,軍隊幾乎都駐紮於此地,東南西北四邊的城門兩側也同樣有建造高塔加強防衛。第三道城牆內的第三城區則為一般居住區,民生設施幾乎都設置於此。

「那座城你覺得如何?」男子一邊繼續盯著主堡看,一邊站在後方的另一人問道。

「是,禀法布尼爾大人。在十四年前的戰爭中,薩珊巴勒維帝國曾經對斯里那加進行過二次圍城戰,卻都無功而返,足見其城防之堅固。雖然後來這十四年都沒再經過任何改動,但那仍不能否認它是座堅城的事實。」

「這樣嗎……」男子——渥吉斯軍指揮官法布尼爾喃喃道。

第二次蓋姆挈諾紛爭時,斯里那加曾遭遇過二次與薩珊巴勒維軍之間的圍城戰。第一次圍城戰於1333年塞卡利雅月六日(Zechariah ζ)爆發,那時斯里那加才剛開始擴建第三城區,第三道城牆也還在興建中,面對即將來襲的薩珊軍,未建成的部份只能先以木籬笆應急,並將戰力盡數集中至第二城區,意圖將敵軍在第一道城牆前完全擋下。

結果斯里那加堅守了四十天,不僅擊退了來犯的一萬名薩珊軍,並造成其至少二千人的傷亡。順帶一提,斯里那加當時的守軍,人數才不過二千人。

不甘心該次失敗的薩珊巴勒維,於哈垓月一日(Haggai α)點兵二萬,再次對斯里那加發動攻擊。雖然薩珊軍比上次多出一倍,不過這時斯里那加的第三道城牆已經修建完成,城內駐軍也增加到了五千人。歷經三個月的激戰,最後以薩珊巴勒維傷亡至少一萬人的慘敗收場,斯里那加再次獲得勝利。

從那之後,斯里那加便不再遭遇任何圍城攻勢,整座城也維持在第二次圍城戰之後的規模,但無可否認的,它仍是座易守難攻的堅城。

「有調查出什麼情報來嗎?」

「是,根據探子捎回的報告顯示,」法布尼爾的參謀拿出一份報告,繼續說道:「最近這一週以來,斯里那加守軍一直在加強防禦措施,不只在第三城區加蓋了幾座高塔,還在外面搭了幾道木籬笆擴大守備範圍,以堅固程度而論絕非當年薩珊巴勒維軍進犯時所能比擬的。」

說完,參謀將報告翻過一頁,繼續說道:「物資跟兵力方面,聯邦似乎抱持著在此一決勝負的打算,大量的物資跟兵員也不斷往城裡送,目前守軍估計約有六千人,而就這些日子送入城裡的物資來看,至少能讓他們死守二個月。」

「看來對方也很努力啊……」聽完參謀的報告,法布尼爾撫摸下巴開始思索戰術。

雖說三週以來渥吉斯軍連戰皆捷,但不代表他們就沒任何損失。拿下高加米拉四成邦國的同時,他們折損了約五百兵力,還有約一千名的傷兵,衝車跟投石車也有一些被毀壞,剩下的大多也都只能算堪用。

此外在物資方面,由於渥吉斯軍一心希望能及早結束戰爭,所準備的補給相當有限,到這時剩下的糧食頂多也只能再撐半個月。

換句話說,儘管渥吉斯軍目前仍佔優勢,但與高加米拉的差距也在縮小中。

「如果把傷兵也列入計算……九千五對上六千,再加上堅固的城防,如此看來想在半個月內破城,還真是得有場硬仗要打了……已經有派人跟首都請求增援了嗎?」

「是,一週前便已派遣信使回首都請求增援了。但由於山路崎嶇,勢必影響傳遞訊息與行軍的速度,加上半路上可能會遭遇山賊、敵軍或反抗勢力的游擊攻勢,估計大約要再半個月,援軍與物資才會送到。」

「半個月嗎……」法布尼爾繼續摸著下巴。「看樣子,這段期間得想點辦法打發時間,同時設法製造我軍的優勢了。」

「要製造優勢的話,就得盡可能給敵人造成損失,但同時也不會讓自己有太多損失,以此為前提的話倒是有一個辦法。」

「說說看。」

「雖說高加米拉軍打算以斯里那加做為扭轉局勢的關鍵,不過從我們到現在都還能看到他們的運輸車隊仍舊不斷進出、以及持續擴建防禦工事這二點來看,還是能推敲出他們目前仍未準備完全,因此小的認為應該先從這二點下手。」

說到這邊,參謀先停下來頓了頓口氣,法布尼爾一言不發,靜靜地等他繼續說下去。

「依小的愚見,與其讓他們準備周全,不如先設法給他們搞些破壞。派一些人過去妨礙他們修築防禦工事,或是襲擊運輸車隊,雖然不見得會有顯著成效,但至少能或多或少地造成影響,並爭取時間直到我軍增援到來。」

「那的確是個好方法啊……好,傳令下去,派一些人兵分二路,一路負責妨礙防禦工事的修築,另一路則去襲擊運輸車隊,可以的話就順便搶些可以用的東西回來。而要是敵方有所戒備,那就改從遠處放箭騷擾。總之就是盡可能減低士兵的損失,並多爭取一些時間直到援軍到來。」

參謀行了個禮,隨後便轉身往營地走去,法布尼爾則留在山丘上繼續俯瞰著斯里那加。

「真是雄偉的一座城市,怪不得能成為聯邦首府,且還能守住薩珊巴勒維的兩次攻擊了……不過就算是這樣,到頭來還是會被我攻下的!」

語畢,法布尼爾從乾糧袋中抽出一條肉乾叼著,臉上露出一絲得意。

    §

同一天,在梅垓因帝都的文武雙務署。

「咯咯咯……包篤安那傢伙終於有所行動啦。」

看著斥候從高加米拉前線捎回的報告,法伊臉上露出邪惡的笑容:「這樣一來,偶的計畫也將順利地繼續下去啊,喀喀喀……」

就在法伊洋洋得意的同時,一名內侍進入辦公室。

「禀副長,來自渥吉斯王國的貢使已經到了。」

「帶進來。」法伊放下報告,抬起頭說道。

接著,一名男子端著一個箱子進入辦公室,隨後進來的則是個老面孔。

「又見面啦,夢冰月天閣下。」

正如法伊所言,代表渥吉斯向密多獻禮的,正是上次同樣代表渥吉斯前來洽談結盟事宜的夢冰月天。

「來自渥吉斯的一點薄禮,若不成敬意還請多包涵。」夢冰月天行個禮後說道,同時隨從也將箱子放到法伊的桌上。

「如何?閣下的『回覆』應該不至於令人失望吧?」

法伊一面說,一面露出貪婪的眼神盯著那個箱子看。

「一共價值三十萬蓋紋的金箔,希望能令副長滿意。」夢冰月天說道。

「三十萬嗎……這出手還真是比預想的要闊綽啊,咯咯咯……」

蓋紋是蓋姆挈諾的通用貨幣,正式名稱為「蓋姆挈諾紋貨」,最早其實是密多塞爾柱帝國所使用的貨幣。由於帝國對外擴張,征服了不少區域,為加強對征服區域的控制並促進經濟發展,於是推行了新的幣制,並在全國各地推廣使用。而發行的新貨幣,便是這種蓋紋。

後來由於各地的紛亂,帝國的領土日益縮小,國勢也日漸不若以往,獨立出來的新國家極力於各方面擺脫帝國的關係,其中也包括了幣制。一時之間各式各樣的貨幣遍及整個蓋姆挈諾,有的國家甚至同時有二種以上的貨幣出現,抑或是發行才幾個月馬上又換一種貨幣使用。結果貨幣形式太多太雜,新制度推行速度跟不上貨幣更換速度,造成了一段時間的商貿紊亂期。

最後,各國決定維持舊幣制——亦即密多勢力衰退前所推行的幣制——儘管貨幣已經多樣化,但也僅只於外觀上的差異,面額依然照舊。換言之,雖然各國的貨幣樣式大異其趣,但由於面額相同之故,造成了不同外觀的貨幣也能在各國之間流通的有趣現象。

「既然貴國都拿出這樣的誠意了,那偶國自然也該禮尚往來才是啦!偶會撥一批物資給你們用的,儘管放心吧!」

說完,法伊拿出一張白紙,在上面寫了些東西後交給夢冰月天,並吩咐一旁的內侍。

「帶客人到軍械庫去,讓咱們贈送一些回禮,只要跟衛兵說是偶的意思就行了。」

內侍行了個禮,之後便帶著夢冰月天跟二名壯士離開辦公室。

確認四人都已走遠後,法伊再確認了下房內的情況,確定沒有任何不速之客出現後,強作鎮定地打開放桌上的箱子。正如夢冰月天所說,裡面裝了金光閃閃的三十片金箔。

「說是薄禮,但這可一點都不微薄啊,咯咯咯……」

看著箱中的金箔,法伊終於克制不住笑意,原本鎮定的神情變得相當滑稽。

「這樣一來,這三十萬蓋紋就全都是偶的啦!」

就在法伊洋洋得意之際,房間內隨即傳來說話聲。

「果然沒錯,我一個不在你就又想亂搞啦?」

聽到這聲音,法伊頓時大驚失色,並不斷左顧右盼尋找聲音來源。

「大、大哥?你、你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咯咯咯……包篤安那傢伙終於有所行動啦。』大概這裡吧?」聲音的主人——夜柳一邊說,一邊從一面牆上探出頭來。

「呃……」

沒想到夜柳居然一開始就在了,法伊不禁為之語塞,但還是想了點辦法打算為自己開脫。

「那、那是因為偶以為大哥你不在,所以偶才……」

法伊還想辯解,但夜柳已舉起手制止了他。

「好了好了,你就不必再找藉口了,這樣反而會愈弄愈難看。倒是……」

夜柳收起壁紙,走到箱子旁看一眼。

「渥吉斯的老大倒是給了你不少好東西嘛……怎麼樣?你真的打算全部收下嗎?」

雖然夜柳問這問題時臉上掛著笑容,但法伊卻能清楚地感受到其笑容下隱含的壓迫感。

「那、那怎麼可能呢,大哥?這、這些偶怎麼可能會全部自己收下呢?要、要不這樣好了,咱們就六四分帳,偶拿四成,而大哥你就拿六成,這、這樣不知你意下如何?」

「六四嗎……」

夜柳從箱中拿出一片金箔,在手上細細把玩。

看著夜柳一分一秒地持續把玩金箔,法伊感覺自己的心跳似乎也愈來愈劇烈,彷彿心臟隨時都可能會跳出來。

「法伊。」

「是、是!」

夜柳突然出聲,法伊全身不禁縮了一下。

「修奈爾還沒回來吧?」

「啊……是、是的!從他出發後至今已過了快四個月,但就是一直沒他的消息,真不知他到底是怎麼了。」

「這樣啊……」

夜柳終於停止把玩金箔的動作,並將金箔放回箱子裡。

「六四,好!就六四,成交!我六成你四成,咱們就一點不剩地把這些金箔全部分光!」

「嗄!?分……分光!?」

聽到夜柳說出的驚人之語,就連法伊也不禁瞪大雙眼。

「大、大哥,這、這樣真的好嗎?那修奈爾他……」

「我有說錯嗎?既然修奈爾現在不在,那咱們就該把握良機,把這些金箔全部分掉,這樣他回來後豈不就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是……是這樣、嗎?」

對於夜柳提出的結論,法伊再次啞口無言。

(想不到大哥……終究比偶技高一籌……)他頂多只能產生像這樣的想法。

    §

基利休平原東南方的鄂斯崔亞聯合王國,實際上是由諸多小王國所組成的大國。之所以會如此主要原因在於鄂斯崔亞境內的種族複雜性極高,就算是同一民族也可能因信仰、價值觀、經濟力等因素的不同而分治成數個小國,鄂斯崔亞的誕生便是奠基於這些因素之上。

但是,也因為這諸多因素,使得鄂斯崔亞自成立後至今,許多風風雨雨便一直沒停歇過,其中,就屬摩爾西亞地區在這方面的問題尤其明顯。

摩爾西亞地區位於鄂斯崔亞南部,緊鄰著蓋姆挈諾最古老的國家——瑟帖蒙帝國。過去此地曾為瑟帖蒙領地,第二次蓋姆挈諾紛爭期間鄂斯崔亞便趁其加盟為對抗以密多為首的中央同盟而組成的南北同盟,後又深陷於與密多的戰事而無暇他顧之際發兵奪下此地,此後便一直成為鄂斯崔亞的領土至今。

然而,領地所屬權變更並不表示當地民眾就一定會順服新政權的統治。自鄂斯崔亞取得摩爾西亞以來,當地便不時爆發抗爭行動,即便鄂斯崔亞當局不斷放寬人權、稅賦、信仰等各方面的限制,問題依舊沒有改善。

持續的抗爭終於令鄂斯崔亞忍無可忍,遂於1339年發兵,對摩爾西亞進行武力鎮壓,還摧毀了幾座城鎮做殺雞儆猴之用。

此舉自然引發了更加強烈的抗爭,同時瑟帖蒙也打算奪回其失土,結果兩國就在1341年爆發戰爭。

此戰瑟帖蒙取得了先頭的勝利,摩爾西亞民眾也藉機響應瑟帖蒙的進攻,進而展開了更大規模的反抗行動。對此鄂斯崔亞也不得不採取對應行動,動員大軍前往抵禦瑟帖蒙的入侵同時鎮壓叛亂。

歷經數月的激戰,結果瑟帖蒙戰敗,對摩爾西亞的影響力也大幅減弱。但鄂斯崔亞也好不到哪去,雖然獲得了勝利,卻也損失慘重,尤其長時間的戰火對摩爾西亞造成了非常嚴重的破壞,迫使鄂斯崔亞必須投注大筆心力予以重建。

鑒於這次教訓,鄂斯崔亞一改原本高壓統治的態度,盡可能對摩爾西亞民眾採懷柔態度,甚至撥出大筆資源投入對摩爾西亞的重建,旨在讓摩爾西亞的民眾能心悅誠服地接受統治。

這次,鄂斯崔亞的辛勞總算是有了成果。雖然抗爭行動並未完全消弭,但跟先前相比不論是規模還是次數都減少許多,政策的推行也變得相當順利──雖然這全是奠基於斷垣殘壁上的成果。

畢竟遭逢如此慘重的損失,大夥都已自顧不暇,哪還有辦法去管目前的執政者是誰?尤其現今政府主動資助重建工程,那就更沒那個道理要去反對了。也就是因為這樣,鄂斯崔亞的影響力終於進入摩爾西亞,民眾衷心接受鄂斯崔亞的統治。一年後──此時已來到1343年上旬──現今王室的其中一個支脈入主當地,建立起鄂斯崔亞轄下的摩爾西亞附屬王國。

如果鄂斯崔亞能細心挑選負責治理摩爾西亞的王室支脈的話,那一切或許都還能步上正軌。受封至摩爾西亞的王族雖然很盡心地治理領地,但在同時卻有個問題──極力排斥原居民,並大力吸引鄂斯崔亞本國的民眾遷入,實行相當徹底的種族排擠政策。

此舉令原居民甚為反感──總算能過上平穩的生活,如今竟因統治者的政策大轉彎,隨時可能被迫失去居住多年的家園!於是,好不容易和平了半年的摩爾西亞,再一次地爆發群眾抗爭。



時間回到今日,在那之後已過了四年,摩爾西亞原居民對統治當地王室的反抗仍舊進行著。

不過跟四年前相比,現今的規模顯然大了許多:原本頂多只有聚眾造勢抗議程度的抗爭,如今還多了暴動行徑。群眾四處搞破壞,在摩爾西亞各地造成了不小的損害,連負責治理當地的王族也捲舖蓋逃回本國,可見這次規模之大。

面對如此情形,鄂斯崔亞當局不得不再次調動大軍前往鎮壓。但就跟六年前的時候一樣,愈是鎮壓群眾便反抗得愈激烈,轉眼間摩爾西亞便進入了相當徹底的暴亂狀態。

但是此時雙方都還不清楚,抗爭規模的擴大其實是有人在幕後,以相當縝密的計劃進行的。



「還真如妳所說,這招真的奏效了。」

地點在魏斯特大公國首都──比利亞爾的湖心城樓,公王──瑪克特‧京極聆聽著報告。

「只要利用鄂斯崔亞本國人與摩爾西亞原居民之間的種族情結,要挑撥他們再次爆發糾紛,根本就不是什麼難事。」報告者──月影‧達克尼斯說道。

「接著,鄂斯崔亞就會因為摩爾西亞的群眾抗爭,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摩爾西亞。這時若再有外敵入侵,屆時鄂斯崔亞將分身乏術,不管要處理哪邊的問題兵力勢必都不夠用。」

月影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到時,整個鄂斯崔亞都將手到擒來,徹底落入我們的掌握之中!」

「而為了讓鄂斯崔亞更加難以顧及全局,不只是摩爾西亞的暴動,還需要其他國家介入──但並非我國,而是我國與鄂斯崔亞以外的第三國──這就是妳所謂的『外敵入侵』的部分沒錯吧?」同樣也在聆聽報告的魏斯特樞機長──凱雅‧神無月問道。

月影點點頭。「為此,外交便又成為必要的手段了。」

「而這也就是為什麼,要席爾巴跑一趟瑟帖蒙的緣故了。」瑪克特回答,月影再次點了點頭。

「瑟帖蒙與鄂斯崔亞的摩爾西亞糾紛──已經沒有比這更好的題材了。只要席爾巴能夠跟瑟帖蒙把事情談妥,『外敵入侵』這一步就沒問題了。」

「這樣一來,就算是鄂斯崔亞最引以為傲的重步兵,想扭轉局勢也已是難以回天了!真是出色的計策,月影!」

「謝樞機長的讚賞!」月影低頭稱謝。

從方才她們的對話聽來,可以明顯察知摩爾西亞事件的真相──抗爭的規模之所以擴大,正是魏斯特從中動手腳所致。

聽完月影的報告,凱雅轉頭看向瑪克特。

「是說,瑪克特……」

「嗯?」

「瑟帖蒙那邊……妳認為席爾巴搞得定嗎?」

「應該沒問題。雖說瑟帖蒙跟諾爾士不一樣──面對堪稱世仇的鄰國密多,瑟帖蒙的尚武可是出了名的──但畢竟咱們真正的目的也不在與之結盟,只是要誘使他們答應出兵牽制鄂斯崔亞罷了。」

「確實是呢……要讓他們出兵也不算太麻煩,只要能讓他們『取回本屬於他們的東西』就行了。」

「是說如果照這標準來講的話,那『該拿回的』也太多了呢……」

說完,二人相視輕笑,徒留被她們當空氣的月影在一旁發楞。

    §

摩爾西亞事件的相關消息,也傳到了英威爾王都,並成為群眾熱烈談論的話題。

「摩爾西亞附屬王國,又爆發民眾抗爭啦……」

「聽說這次是來自鄂斯崔亞本國的人在街頭公然羞辱當地人,從而成為事件的導火線。」

「鄂斯崔亞從以前就很瞧不起不屬於本國的人,這下他們可又捅出個蔞子來啦。」

「看樣子,這次肯定又是老樣子,整起事件一時半刻是平息不了的了。」

街上的人們,無不討論著與摩爾西亞相關的事情。

在一棟樓房的二樓,一名男子站在窗口邊俯視著街上。

那是雷歐,他正在下榻的旅店二樓看著街上發生的一切。

「人一聚在一起,就會變得很喜歡說長道短,且不論真實性如何,就是有辦法一直聊下去。看起來,這點不管在哪個地方都是一樣的啊。」

雷歐說話的同時,背後傳來開門聲。

「人是很害怕孤單的生物,一旦處於孤立的局面總會驚慌失措。因此只要有機會聚在一起,便會竭盡所能地暢所欲言,實際上這也不過是想排解掉心中那對孤單感到不安的情緒罷了。」

說話的是剛洗完澡的伊奈晶,她的身上裹著浴巾、頭髮完全以毛巾包覆從浴室走出來。

「除此之外,人對於『新聞』也常會有著或多或少的關注,即便那並非發生在他們自己身上的事,也同樣都會去注意。最主要的,還是希望能從各種事情當中,找出個『話題』來。」

「的確。不管對在哪個地方的人來說,『話題』一直都是最適合用來排解孤立感的東西,在這是如此,在咱們『各自的故鄉』也是如此。」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雷歐的臉上閃過一絲嘲諷。

身後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音,應該是晶正在換衣服吧。雷歐心想:「發育不是很好……」但仍目不轉睛地看著街上的人群。

「說到各地的人,不知盤古大陸的人們是否也是這樣喔?」

「拙者沒去過盤古大陸,對當地一無所知。」晶一邊穿上內褲一邊說。

「這樣啊……」雷歐沉吟了一下,之後提出另一個問題:「那麼,接下來又有何計劃?」

「還是一樣,繼續尋找那『瑪那』凝聚現象發生時的確切位置。」晶一邊穿上內衣一邊說。

「說到這個,伊奈……」雷歐停頓了一下,之後繼續說道:「妳確定那地點真的就在這裡嗎?咱們可是已經在這找了一個月有了耶!」

「非常確定,除了這裡外絕不會是其他地方。」晶一邊穿上連身短裙,一邊自信滿滿地回答。

「有根據嗎?」

「拙者的直覺。」晶一邊穿上襪子一邊回答。

「這又是什麼理論啊……」聽到如此答覆,雷歐全身突然產生一股脫力感。

一會之後,晶換好了衣服,轉頭對雷歐說道:「好了,咱們走吧。」

「喔喔……又要開始漫無目的的全城一日遊了嗎?」雷歐一邊轉頭,一邊略帶諷刺地反問。

「不,這次咱們到城外去。」

「咦……出城?」晶的回答出乎雷歐的意料之外。

「剛才拙者想了下,既然那地方咱們在城裡遍尋不著,那應該就在城外,所以這次咱們出城去。」

「有根據嗎?」

「拙者的直覺。」

「又是直覺啊……」雷歐再次感到全身無力。

「就是這樣,你也趕快準備一下。」

「啊啊,那我就負責看家囉。」

「你跟拙者過來。」

「只是在城的附近而已,應該不需要我也一起去吧?」

雷歐終於決定抗命。對他來說,與其跟著晶這樣毫無意義地四處亂晃消磨時間,還不如待在城裡找些事情做還比較有意義,而且這樣搞不好還比較有效率。

然而很遺憾的,這理由晶完全不接受,而且也不吃這一套:「不要在那找藉口,快點跟來。」

發現晶不受理,雷歐試圖再做反抗:「我又沒找藉口,這是事實——」

「快‧跟‧來。」晶不帶威脅意味地一字一字緩緩說完,接著便拿起放在房間角落的長杆走了出去。

「唉……」在晶那隱而難見的壓迫下,雷歐嘆了口氣,不甘願地跟在後面走出房間,同時也對自己居然如此弱勢感到可悲。



普拉姆與他的隨從們,這次還是一樣身著輕裝,在英威爾王都巡視著。

周遭的人們閒聊的話語,也傳入了他們的耳中。

「有關摩爾西亞這次的事情,你們怎麼看?」在腦中咀嚼了一下民眾聊天的內容後,普拉姆開口問隨從們。

「摩爾西亞做為瑟帖蒙的主權領土早已有相當長久的歷史,鄂斯崔亞藉第二次紛爭之便將其奪佔,即便他們已統治當地超過十年,但這麼短的時間就要使當地人順服,恐怕還沒那麼容易呢。」孟帷回答。

「尤其鄂斯崔亞王室還找有強烈種族情結的人去治理摩爾西亞,這樣想不爆發衝突都難啊。」另一名隨從接著回答。

「那麼,你們認為這次事件是否會對我國造成影響呢?」普拉姆提出另一個問題。

「可能也會吧。」該名隨從說道:「王都本就是國際交流非常興盛的大都市,各式各樣的人都可能存在。如果這時很不巧地有個鄂斯崔亞本國人跟摩爾西亞人在街上相遇了,小的擔心接下來……」

「不需要那麼悲觀。」普拉姆伸出手,制止該名隨從繼續說下去:「自家衝突鬧到別人家裡去,這可是非常不智的行為。換作你是他們,應該也不會想要鬧到讓諾爾士介入紛爭吧?」

「呃……那倒是沒錯。」

「再說,雖然諾爾士號稱『絕對中立』,但也絕不會坐視這樣的事在境內發生。如果有人真想在我國製造事端,還不用演變成國際衝突,我們自己就會先將其解決了。」

「啊……」

「所以說,不需要那麼悲觀。不管發生啥麼樣的事情,都不致於會在我國造成一發不可收拾的結果的,明白嗎?」普拉姆一邊說,一邊拍了拍隨從的肩膀。

聽到普拉姆的話,隨從頓時寬心不少。是啊,在諾爾士,不管發生怎樣的事情,都是絕對不會鬧大的,「絕對中立」的信條也是絕對不會被撼動的。

一行人就這樣邊走邊聊,說著說著,走到了一家旅店的門口。

與此同時,一男一女從旅店內走出來,普拉姆轉頭時正好瞥見該名女子。

「!」

看到眼前的這名女子,普拉姆內心再次產生了奇怪的感覺。

就好像是一個月前在街上巡視時,曾產生過的那種感覺。

不過與之相對的,對方並未注意到其視線,便轉身與一旁的男子一同離去。

不知是不是看呆了,普拉姆呆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國相?你怎麼了,國相?」

孟帷出聲喚了下普拉姆,但他完全不為所動,眾人只能跟著不知所措。

    §

一天後,在梅垓因帝都。

一群人未經盤查,便直接步出城門。是渥吉斯的使節夢冰月天與他的隨從。

之所以不需盤查,原因便在於夢冰月天帶著的令狀。

「沒想到真如法伊殿下所說,只要有這令狀就可以直接出城了。」

「在軍械庫的時候也一樣,只要出示蓋有密多文武雙務署印記的令狀,便能無條件進入。文武雙務署權力有多大,這時便可窺知一二了。」

「不過也多虧了法伊殿下,讓咱們取得這麼多裝備。相信這應該能大幅充實我軍的戰力吧。」

二人一面說,一面牽著一台馬車出城。

出城的同時,夢冰月天回想著臨行前法伊跟他說的話。

『照目前貴國的政策走向來看,往後貴國與偶國應該還會有很多合作機會,到時閣下勢必會更加頻繁地往來於兩國之間吧。路上若遇到盤查的話就拿出昨天偶寫給閣下的那張令狀吧,這樣可以省掉不少麻煩。』

(真是沒想到,這令狀竟能有如此大的用處啊……)

「那麼……接下來要如何?直接回渥吉斯嗎?」隨從問道。

「不,先不急……我們先去斯里那加。」夢冰月天思索了一下後回答。

「斯里那加?」隨從聞言,困惑地皺了下眉。「那裡現在應該已經陷入戰火中了吧?我們才二個人而已,去了有什麼意義嗎?」

「我們當然不是去打仗的。不過別忘了,我們才剛從密多獲得不少裝備,相信在斯里那加的那些人們應該也需要補給吧,這些東西帶過去正好可以幫得上忙。」夢冰月天解釋。

「真的沒問題嗎?」

「從這裡出發,再考慮到沿途道路的平穩性——這裡的道路狀況比高加米拉好多了——算一算差不多只要幾天的時間就能到了。」

「可是……不把這些東西帶回去交差,這樣真的好嗎?」

「只要跟陛下說一下,應該就沒問題了吧。」夢冰月天說道:「反正,只要當成我們這也是在為這場仗盡一份力,陛下也不會多說什麼才對。」

「是嗎……」隨從仍一副不放心的樣子,但最後仍是跟夢冰月天一起走了。

就在他們離開的同時,一支車隊從另一條路駛近城門。看到車隊懸掛的旗幟,門口的守衛馬上單膝跪下行禮。

「恭迎可汗歸城!」

原來是可汗的車隊返回首都,怪不得出入城時會受到比文武雙務署更高等的禮遇,不只不必檢查,守衛還需跪下行禮。

密多塞爾柱可汗——阿訥忒恩‧威歐前些日子離開帝都,前往西方的城鎮商談政務相關的事宜與參加敦睦會。如今行程結束,車隊浩浩蕩蕩地返回帝都。

而就在阿訥忒恩不在帝都的這段期間,法伊趁機與渥吉斯簽署了更進一步的協定,可說完全無視可汗的存在——其實也不對。就是因為可汗不在,地位僅次於阿訥忒恩與夜柳的法伊才敢膽大妄為,擅自決定外交方針。

進城時,其中一輛馬車的窗簾微微掀開,車上的乘客——可汗,阿訥忒恩‧威歐——往窗外一看,正好瞥見逐漸遠去的夢冰月天等人。

(那些人……印象中,好像沒在文武雙務署見過他們吧,不過好像又有見過他們……但他們卻沒受到檢查……?)

看著夢冰月天等人愈來愈小的身影,阿訥忒恩抱持著這樣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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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黑暗的時期過去了,換上的將是更黑暗的時期

為達成心中之理想,吾將不昔為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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