註冊時間: 2008年 4月 2日, 13:17 文章: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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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時間回到一週前……
荷希阿月二十一日(Hosea φ),密多塞爾柱帝國首都──梅垓因帝都的宮殿內。
「你說什麼?帝國第三瑪那收聚隊至今仍音訊全無?」
接到屬下傳來的報告後,帝國文武雙務署副長──法伊發出驚呼。
瑪那收聚隊是密多鑒於國內人口眾多(雖還比不上諾爾士),卻因地理位置導致「瑪那」產量遠遠供不應求的問題,而奔走於大陸各地,用盡各種方法以取得足以維持整個國家運作的「瑪那」的特殊部隊。而所謂「用盡各種方法」,不外乎就是從自然界中收集、或以高價收購、或偷、或搶,也絕對要取得的意思。
當然,由於瑪那收聚隊本身是一支特殊部隊,而且又有如此重要的使命,其詳細資料自然就不能讓其他各國知曉。因此到目前為止,瑪那收聚隊創立已有將近二十年的歷史,知道其存在的國家卻非常少,而對於其所具備的情報,也跟著是少之又少。
「可惡……如此一來,這個月所能收集到的瑪那的量就會比以往少上許多,就連能不能撐過下個月也都是問題了……」
從法伊所說的話聽來,現在的密多以太產量可說非常吃緊,因此如果不藉由瑪那收聚隊再多籌措一些瑪那轉換為以太的話,那接下來的日子都將會非常難以維持下去。
正當法伊仍憤憤不平之際,另一名屬下走了進來。
「禀雙務署副長,渥吉斯王國派遣使者前來與可汗洽談!」
「喔?」聽見特使所言,法伊轉過頭來。
「那名使者現在在哪?」
「已經由可汗派人接到會客室去了!」
法伊聞言,馬上奔出辦公室,並朝會客室疾走而去。
「渥吉斯特使──夢冰月天,今日特來向可汗問安。」
「免禮,請坐。」
「謝可汗。」
會客室內,密多塞爾柱帝國領袖──阿訥忒恩‧威歐(註1)可汗,會見了來自渥吉斯的使者夢冰月天。
「貴君特地派遣閣下前來敝國,敢問是有何事?」阿訥忒恩可汗問道。
「吾王──包篤安‧薩哈斯拉,極欲與貴國締結同盟,還請可汗答應此事!」夢冰月天一面說,一面呈上外交文書。
但阿訥忒恩並未接下文書,直接開口問道:「貴國想和敝國締結同盟?原因何在?」
「自吾王登基以來,一直致力於實行自先王——紹斯‧薩哈斯拉——時便已決定達成的霸業,不幸的由於先王於十三年前戰死沙場,故此重任便落至吾王肩上。然十三年來儘管國家已是日漸強盛,卻也是相當疲弊,如今若想完成霸業,可說是有些力不從心。因此吾王決定與貴國結盟,同時請貴國為敝國提供援助,以讓吾王之霸業能順利進行!」
聽完夢冰月天的解釋,阿訥忒恩摸了摸帶些鬍渣的下巴。
「貴君所要實行的,是怎樣的霸業?應該不是只是要統一高加米拉諸邦而已吧?」
「有關這點,請恕小的無法全盤說出!」
阿訥忒恩再摸了摸下巴,之後跟身旁的內侍吩咐了幾句,聲音細微得連夢冰月天都不明白他說了些什麼。
吩咐完後,阿訥忒恩轉回頭面對夢冰月天:「非常抱歉,寡人無法答應貴君的要求。」
聽到阿訥忒恩的回答,夢冰月天一臉訝異:「為……為什麼不接受?」
「敝國雖為蓋姆挈諾頂尖強國,但國內瑪那產量不豐,民生問題亟需設法解決,況且第二次紛爭後至今雖已經過十年,但敝國仍未從當時的創傷中完全恢復。都已經自顧不暇了,又怎麼還有餘力去協助其他國家處理他們的事呢?」
話說到一段落,阿訥忒恩頓了一頓,之後轉為相當嚴肅的神情。
「況且,我國與貴國早在數百年前——渥吉斯還是高加米拉的一個邦國的時期——便一直處於交惡狀態,如今昔日的敵人突然跑來說要與我國稱兄道弟,這怎樣想都不太對吧?」
「這……」
「更、何、況!想來與我國稱兄道弟的,還是在二百多年前,令寡人家族的祖先——烏里溫‧威歐戰死的元兇的後裔!」
聽到阿訥忒恩的怒言,夢冰月天馬上被震懾住。
阿訥忒恩所說並非虛言。1082年密多與高加米拉的戰爭中,當時密多的可汗——烏里溫‧威歐就像後來在第二次蓋姆挈諾紛爭中領導渥吉斯軍與高加米拉軍交戰的紹斯‧薩哈斯拉一樣,都是親自披掛上陣。但兩人的結局也都一樣,都在前線的戰鬥中不幸戰死,而殺死烏里溫的,正是從多魯根半島東南東方遠道而來的渥吉斯軍,只不過跟紹斯王不同之處在於一個是遭到游擊隊的伏擊而死,另一個則是在雙方正面交鋒的戰場上被殺死。
儘管從那之後已過了二百多年,但做為密多貴族一份子的威歐一族從來都不會忘記發生在自家身上的種種恩仇,他們對高加米拉或許還只是單純交惡,但對於渥吉斯就非常露骨地表示敵對,而密多現在又剛好是由威歐氏的阿訥忒恩擔任可汗,可以說這場會談根本是註定要破局的。
「寡人言盡於此,提供援助一事就別提了,至於結盟那就更別提了。」
「可是……」
「送客!」
說完,阿訥忒恩起身離開會客室。
眼見雙方談不攏,夢冰月天顯得一臉鬱悶,但繼續待著也沒意義,只得起身準備離去。就在這時,有人走進會客室來。
一開始夢冰月天還以為是阿訥忒恩改變主意而回來了,抬起頭來看到的卻是個陌生人。
「閣下便是來自渥吉斯的使者嗎?」
對於這名突然走進來的男子,夢冰月天一臉疑惑地望著他。
「偶先做下自偶介紹吧,偶是密多塞爾柱帝國的文武雙務署副長,偶叫做法伊,請多指教。」
語畢,法伊向夢冰月天伸出右手,做出要握手的樣子。夢冰月天一臉呆然,一時之間不知所措,最後只得一愣一愣地也伸出右手跟法伊握手。
雙方鬆開手後,法伊開口:「剛剛的一些事偶都聽說了,貴君打算與敝國結盟,並要求提供援助使其得以完成霸業對吧?」
「啊……嗯。」
夢冰月天還沒完全回神,只得照實回答。
「而貴君的霸業,也不是只打算統一高加米拉而已對吧?」
「呃……是。」
「讓偶猜猜,貴君的霸業,除了統一高加米拉外,下一步就是稱霸整個南蓋姆挈諾,沒說錯吧?」
「是……咦?呃?閣……閣下怎會知道的?」
夢冰月天原本也還是含糊地回答,但隨即對法伊所言感到錯愕,而他的反應也引來法伊的一陣大笑。
「貴君心中在計畫些什麼,這會有那麼難懂嗎?實話告訴你好了,貴君的那份野心其實並非只有他自己才存在,在這大陸上會有這樣的野心的——起碼就以敝國來說——歷史上就屢見不鮮了不是嗎?」
「呃……是這樣沒錯。」
「順便告訴你,這樣子的人現在在你面前就有一個!」
夢冰月天一聽,頓時恍然大悟,在此同時卻也對法伊產生一絲懼意。這男人不只瞭解包篤安王的心思,還會將自己的形象投射在別人身上,而且還不是毫無根據的投射作用,只能說他還真是很有一套。
「啊,不好意思話題好像扯遠了。總之,有關貴國打算與敝國結盟並要求提供援助一事,偶的回答是『沒關係!』」
「……啊?」
法伊的回答讓夢冰月天摸不著頭緒。
「雖然可汗不答應結盟,但那並不代表偶也不答應結盟。回去告訴貴君,『密多與渥吉斯之間的盟約,已由密多文武雙務署副長——法伊認可,往後貴國在實行霸業上若須協助,敝國也將盡棉薄之力』。只要這樣說,咱們彼此的盟約就算成立了!」
「咦?就、就這樣?」
「沒錯,就是這樣!從今往後,密多跟渥吉斯就是同盟了!」
法伊所言再次讓夢冰月天感到錯愕:「這……可是……」
「好了好了,沒有什麼可是不可是的!閣下就早點動身回國,盡早跟貴君回報這佳音吧!偶相信到時他一定會狂喜不已了!」
不給夢冰月天再多說任何一個字的機會,法伊就這樣接過他手中的文書,並半推半就地將他送出會客室。
確定夢冰月天走遠後,法伊回到會客室翻開文書看了一下,隨後便趁著四下無人的當下放聲大笑。
「沒想到就這麼簡單!太順利了,真是太順利了!」
就在法伊欣喜之際,房內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你這傢伙,又開始胡鬧了啊……」
聽到這聲音,法伊一開始稍微愣了一下,但隨即又滿臉笑容,因為他認得這個聲音。
「大哥,你看這件事情,偶處理得還不錯吧?」
「還真敢說呢……這樣胡鬧的行為大概也只有你才搞得出來吧。」
「這世道不正是這樣嗎?若凡事都依循正道去做,那豈不是毫無效率又可能一事無成,夜柳大哥?」
會客室內除了法伊外,就沒再看到其他人影,但法伊卻還是一派輕鬆地跟那個聲音交談,因為他知道那聲音的主人是誰。
密多塞爾柱帝國文武雙務署首長——夜柳,有著「無象特務」與「隔空傳訊師」等別名。他所具備的特質就是不管要傳遞訊息的人與他之間的距離有多遠,只要對要傳訊的那人有印象,那他便能將訊息很準確地傳遞過去。此外他也很擅長隱匿自己的蹤跡,並消除自己的氣息,使自己的存在幾乎不為別人所察覺,藉此執行多項諜報任務並全身而退。
就是因為有這樣的能力,使得夜柳得以獲得「無象特務」、「隔空傳訊師」等稱號,並成為文武雙務數的首長。
「先不談是否真是如此,法伊……在此之前,你可知你這樣做,已是嚴重地犯下了矯命之罪?」
「有什麼關係嘛?反正可汗又不知道。他只認為對方是害他祖先戰死的兇手後人,並因此而忽略了大局,在這情況下由偶代他決定又有何妨?」法伊滿不在乎地回答。
「可汗或許不知道,但我可是知道的。要是哪天我決定把你今日所作所為全上呈給可汗知曉,那你認為以後還能穩坐雙務署副長之位嗎?」
「好嘛!你就原諒偶嘛!大哥~!偶不會再這樣做了,而你也就別跟可汗講這件事了好嗎?」
雖然法伊嘴上要求夜柳原諒,態度卻不怎麼正經且一直都保持著笑臉,顯然他並未將夜柳的警告當做一回事。
「對了,大哥,你可有想過如果咱們跟渥吉斯結盟的話,那對咱們會有什麼樣的好處?」
「不就是假渥吉斯之手,表面上幫助他們達成目標,事實上卻等同使他們附庸化,進而奪下其領地並解散其政府,恢復我國過去的榮光嗎?那又有怎麼樣了嗎?」夜柳說話的同時,房內其中一處的壁紙鬆脫,並從後方露出半截身子。那正是夜柳本人。
「哎~大哥你也只知其一,卻不知其二啊!」
「其二?」
「大哥你也只是看到了上面的國家而已,卻沒有注意到下面的土地啊!」
「下面的土地……是說多魯根半島嗎?不過就片燥熱貧瘠、連長草都有困難的荒原罷了,那又如何了?」
聽到夜柳的回答,法伊感慨地嘆了口氣。
「大哥你還是看太高了,再往底下看看吧!」
「底下?……啊!」
聽到法伊所說,夜柳隨即明白其話中含意。
多魯根半島雖然氣候溼熱,植物生長也非常不容易,礦產卻是相對豐富。鐵、銅、錫、鉛等工業需求度高的金屬自不待言,而本身能夠發熱、熱度甚至能引燃木柴因而具備燃料用途的特殊資源——燃礦產量也是相當豐富,況且多魯根半島瑪那濃度稀薄,更使得燃礦在高加米拉成為比以太更主要的能源供應物。
「不過……金屬也就算了,對我們來說燃礦需求量有那麼高嗎?雖然我們所能萃集到的以太量也多不到哪去就是了。」
「這就是重點啊,大哥!就是因為能取得的以太不多,加上瑪那收聚隊的成效時好時壞,更何況自從進入今年以來,大陸各地的瑪那濃度就一直在降低,種種跡象都顯示如果偶們現在不著手開發新能源,則不久的將來很快就會面臨能源危機,到那時再來煩惱可能就來不及啦!」
「是沒錯啦,以地理位置而論我國想獲取大量以太可說是大不利,以這點來說的話確實是該找尋可替代的新能源才是。」
「對吧?所以說啦,這樣大哥你還覺得偶這是在胡鬧嗎?」
「就算你是看在以太不敷所需的問題上而決定跟渥吉斯結盟,但這畢竟非可汗的本意,所以再怎樣說仍改變不了你擅作主張的事實。所以我還是要說:如果我把你今日的所作所為上呈給可汗知曉,那你認為你還能不能穩坐雙務署副長之位?」
「咦——大哥,你就別這樣嘛~!要不這樣好了,到時從渥吉斯送來的大批金銀,偶分一部分給大哥您,而您就別跟可汗講這件事,這樣總可以了吧?」
「金銀?想不到除了擅自結盟,你還跟人索賄啊……看來這樣可以更加確定為何你會一下子就答應跟渥吉斯結盟了。」
夜柳此言一出,法伊驚覺自己說溜嘴了,趕忙摀住嘴巴,但他也隨即給自己找好了台階。
「不是這樣的啊,大哥!渥吉斯會給金銀是沒錯,但那並不是偶跟他們索要的啊!是他們自己要給的!這份外交文書上都寫得很清楚了!」
法伊一面說,一面將手中文書遞給夜柳。夜柳收起偽裝用的壁紙,接過文書看了下內容。
「好吧,那這次就先放你一馬,不跟你計較這次的事了。」
聽到夜柳所說,法伊隨即一副雀躍樣。
「大哥!偶就知道你這個人果然最通情達理了!」
不過很遺憾的,夜柳的話還沒說完:「——但這是看在金銀的份上!還是那句話,下次若又無視可汗的意思擅作主張,那可就別怪大哥了!」
「好、好的,大哥!下次偶一定會注意的!不會再亂來了!」
不難發現,雖然夜柳跟法伊彼此稱兄道弟,但在兄弟情之前金錢反而更有價值,甚至可以說對法伊而言,唯有金錢才有辦法維繫住他與夜柳之間那微不足道的關係。
「對了,我剛剛想到一件事。」
「什麼事?」
「好久都沒有修奈爾的消息了,你知道他到底怎樣了嗎?」
「三弟嗎,自從二個月前他率領第三瑪那收聚隊出任務後,就跟著隊伍一起失去聯繫了,直到今日仍音訊全無。」
除了夜柳外,法伊還有一個稱兄道弟的對象——修奈爾。早在許多年前,他們三個就因志同道合而處得非常好,不只成為莫逆之交,更成了結拜兄弟。
但是,即便再怎麼友好,三人在身份上仍舊存在著差異。夜柳與法伊分別是密多的二個大貴族出身,修奈爾則是一介平民,而這也代表著三人註定走上不同的道路:夜柳與法伊身居高位,成為文武雙務署的正副首長,修奈爾則只能擔任基層,不只工作較為繁重,危險性也相對較高,這次負責統領第三瑪那收聚隊便是一例。
「第三隊的事情我也有所聽聞。根據我在基爾巴斯調查的消息指出,去年的艾莉夏月的月底時,修奈爾曾率隊在那裡停留一晚,隔天早上繼續向東行,第二天傍晚抵達東境關隘,出關後就再也沒任何消息了。如果以此去估算的話,你認為他會去什麼地方?又出了什麼事?」
聽完夜柳說的話,法伊看著掛在牆上、顯示蓋姆挈諾全域的木框地圖。
「基爾巴斯與東境關隘距離約一莫撒(相當於盤古大陸制的一百公里),假設一個人一天的腳程能行六十托瑪(同盤古大陸制的六十公里),那他們的腳程算是有點慢的。如果繼續向東走的話……大哥,你認為他有可能是到伊士堤共和國去了嗎?」
「應該不是,如果是伊士堤的話,那也還在我所能及的情報網之中,應該不至於會失去消息才對。」
「那也就是說,他並沒去伊士堤,而是去其他地方囉……」法伊一邊說,一邊繼續看著地圖:「可是,往東出關後也只有伊士堤可以去啊,還有什麼地方是可以吸引他過去的?」
「如果我們假設他不是到伊士堤去,而是繼續往東走的話……我是有想到個可能,但我還真希望這只是我的猜測,而不是真的。」
「那個地方?……啊,大哥,你想到的該不會是……」
法伊一面說,一面將眼光轉向地圖最東端,位於伊士堤更東邊海上的一處群島。
「就是你想到的那個地方。」夜柳點點頭。「葦原群島。」
「那可是有幾條命都不夠用的地方啊,要是那傢伙真的跑到那裡去了,就算他還有本事回來,偶也絕對要好好訓他一頓。」法伊咋了咋舌說道。
「那就看你是要祈禱他不會去那裡呢,還是他去了卻還能回來囉。」夜柳語重心長地說道,並慢慢地踱出會客室。
(修奈爾……你可別真的跑到葦原群島去啊。就算真的去了,也一定要回來,偶非好好的訓你一頓不可。)
結果,法伊真的如夜柳所說的去進行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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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望去一片破敗。
許多建築物都遭到嚴重損毀,斷垣殘壁隨處可見,大量硝煙漫天飄揚,街上遍布著破磚碎瓦,其間還點綴著許多人影。這些人也有的身穿灰色衣物,有的穿黑色衣物,有些則穿土黃色衣物。
即便穿著各不相同,但這些人全都有著一項共同點——除了其中二人外,沒一個是活的。
其中一個跟倒在地上的一些人一樣,穿著同款的黑色衣物,腰帶上掛著一個皮製槍套,雙手各持一把槍,但那槍的外型卻跟蓋姆挈諾任何一個地方的槍都大不相同,不只槍身較短,也沒有使用火繩或燧石的結構,而且槍身中央下方還有個長方形物體。
至於另一人,穿著就跟所有人(包括地上的死人)都格格不入了。在場的所有人當中,只有他身穿靛色的衣物,身上沒有任何配件,左眼還戴著個單片眼鏡,樣子一點都不像是該出現在這種地方的人。
唯二存活的這二個人,就這樣在街道上對峙著。
「歷經二個月的激戰,戰況不斷變化、包圍網也不斷收縮……如今,此地的戰鬥終於要結束了……」率先開口的,是黑衣男子。
「然而,鎮守此地的近三萬五千人,加上後來增援的一萬多人,傷亡人數共四萬人出頭,卻在同時給我方包括友軍在內共十六萬人,造成了超過八萬人的傷亡!在這戰力比超過三比一的情況下,卻還能以近乎全軍覆沒的結果換來我軍過半損失!不得不說,真的是有些太低估你們了。」
「其實應該不是一比三,而是一比二才對。」靛衣男子開口。「另外還有三萬人,不過他們並未被送上戰場,而是在五萬人的掩護下秘密地從碼頭脫離戰場了,更不用說民眾也都撤離完畢。如此一來,我軍不僅保存了一部分戰力,同時還爭取到二個月的準備時間。以短期結果看,此戰或許是你們獲勝,但若長遠來看,那這就是為我軍的勝利播種了。」
「勝利?你確定你們會勝利?」黑衣男子一臉輕蔑地說道。「打從今年六月下開始,你們的戰線便節節後退,雖然我軍也遭遇過幾次頑強抵抗,但到頭來仍讓你們造成慘重損失。布列斯特、明斯克、斯摩棱斯克、烏曼,再加上敖德薩的這一仗,你要不要計算下你們投入了多少人?又損失了多少人?」
「但同時也請換個角度想一下:你說從六月下開始,但現在已經十月中,就快要進入冬天了,而且你們的戰線愈拉愈長,補給也愈來愈不易,卻連莫斯科的邊都還沒碰到。試問:如此一來,你們還剩下多少勝機?」
靛衣男子說得也確實有理。正如他所說,黑衣男子所屬的軍隊及其盟友自六月下便開始進攻,然而跟之前交手的其他國家相比,遭遇的抵抗卻比那些國家都更加頑強,不僅花費更多時間,也消耗掉不少人力跟物資,而這些卻跟獲得的戰果不能相比。一想到這裡,黑衣男子不禁忿忿地咬牙切齒。
就在這時,黑衣男子後方傳來一陣喧鬧聲,接著便有幾個身穿同款黑衣或灰衣的人走了出來。
「上尉!」其中一人對黑衣男子喊道,看來這些人都是黑衣男子的夥伴。「上尉!終於找到你了!」
「碼頭已經壓制下來了嗎?」被稱為上尉的黑衣男子問道。
「是!由於海面上已不見任何敵艦的蹤跡,如此死守在碼頭的俄鬼將得不到來自海上的火力支援,碼頭的陷落只是遲早的事!」
「好,辛苦了。」
黑衣男子說道,但視線卻始終不曾離開靛衣男子,於是其他人也都跟著注意到了靛衣男子的存在。很快的,其中便有一人率先反應過來。
「那、那傢伙!是在過去二個月用一堆詭計害我們吃足苦頭的俄鬼!把那傢伙抓起來!竟然把我們耍得團團轉,一定要讓他同等的滋味!」
其他人一聽,紛紛將手上的武器上膛並蜂擁而上,唯獨那名上尉沒採取任何行動,就只是站在原地。
看著朝自己衝來的大群敵人,靛衣男子淡淡地說道:「真是沒想到,原來德佬也是有莽夫的啊,某程度來講真的是大開眼界了。」
語畢,靛衣男子將左手舉至胸前彈了下手指,突然間他的身邊憑空冒出了數支槍管,每支槍管下方都連著個圓形物體。
靛衣男子左手向前一揮,憑空出現的槍管紛紛噴出火花,短短數秒時間朝他衝過去的人們便全數倒地,加入早就倒在地上的夥伴的行列。
「PPSh-41……就我擁有的情報所知,這玩意應該是去年才開發出來,量產也是不久前才開始而已……然而你的『格納庫』裏卻藏了這麼多支,你究竟是用何種方法弄到手的?」看著剛剛那一面倒的「戰鬥」,黑衣上尉開口。
「換個角度想的話,你這問題應該是多問的。既然你都已經知道吾擁有『格納庫』了,那這還有啥好奇怪的嗎?」
「……原來如此,差點忘了你也是有門路的……說實話,很多時候真會覺得你這能力實在方便過頭了。」
「不過反過來倒也看到個很有趣的現象:吾一直都以為德軍在冷靜謹慎的同時,也能夠相互協力、彼此照應,現在看來似乎是吾高估了。」
「你說方才被你射倒的這些傢伙嗎?那只能說他們的判斷力不足,認為敵人只有一個很好應付,結果就這樣鬆懈了。」
「以此來講的話那就是你們自己的問題了。」靛衣男子一面說,一面將手一揮,所有槍管隨即憑空消失。「不過無論如何,此戰的結果都已經確定了。」
「是啊,歷史學者們一定會這樣紀錄的:格利高里曆1941年八月,德國、羅馬尼亞聯軍於敖德薩與蘇聯軍爆發激戰。經過二個月的圍攻,總人數十六萬的聯軍終於擊敗守城的八萬名蘇聯軍,但自己也付出了過半的傷亡。」黑衣上尉同意道。
「有一點還是得修正一下:由於有三萬人在戰鬥進行時秘密撤退,於是守軍應該只剩五萬人,而這五萬人的傷亡,則是四萬。」靛衣男子補充。
「所以說到時候,秘密撤退的那三萬人便不會被列入計算,而如此一來,後人對這一戰的看法便又會有所差異了。」
黑衣上尉頓了頓口氣,繼續說道:「而能夠造成實際情形與書面紀錄的差異的,除了你的計策,也沒別的原因了。」
靛衣男子沒說話,就只是推了下單片眼鏡。
「不過很奇怪,你定下的這計策,不管從怎樣的角度看,都能稱得上是相當出色的,也應該能獲得極大的賞識。然而實際情形卻相反,雖然出色卻得不到青睞,有時甚至會遭到喝叱,真令人好奇你究竟是哪得罪到人了。」
黑衣上尉說完,靛衣男子依舊沒說話並再推了下單片眼鏡,不過期間仍能看出他臉上閃過一絲陰霾。
「另外,既然你都想得出這樣的計策,那就表示你應該也能從這裡撤出才對。可是你卻選擇讓別人撤離,自己則留下來,這反而就說不過去了。」
「講到這邊吾想你應該也發現到了才是。既然吾明明就有辦法撤離,卻還是選擇留在這裡,這不就表示吾是故意留下的嗎?雖然留下的原因還挺難以理解的就是了。」
「其實不會。按照你的性格,你會故意留下通常都只有一個原因:只因你想看敵人在你的計策下被耍得進退兩難的糗態。對你來說,這大概可以說是一項樂趣吧——雖然也不曉得有多少人知道他們能撤出是因為你製造的機會就是了。」
說到這邊,黑衣上尉停頓一下,按了按二把槍上的一個按鈕,將槍下方的長方形物體退出,並拿出二個外型相同的長方形物體裝上,接著繼續說道。
「不過,這大概是你最後一次享受這樂趣了。」
聽到黑衣上尉所說,靛衣男子微微低下頭抖了一下,但仍不難看出他其實是在偷笑。
「最後一次?你真那麼認為?要不要重新計算一下過去數場戰役你贏過吾幾次?」
「如果是比計策,那自然是沒什麼好比的——我確實沒在這方面贏過你幾次——但若論單兵戰鬥,那我還真得反問你又贏過我幾次了。」
聽完黑衣上尉所說,靛衣男子再推了一次單片眼鏡。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會在這場混戰中設法找到吾之所在,目的就是為了提高自己的勝率嗎……那好吧。是說你之前已經不知多少次說過『這將是你最後一場仗』、『你的詭計便到此為止』這一類的話,那麼這一次,你又能否讓你說的話實現呢?」
「正如你所想,所以這次我決定不再有所保留,一開始便以全力對付你!」
語畢,黑衣上尉把槍往後一甩,由於有背帶的關係二把槍都落到他的背後。黑衣上尉抽掉左手手套,其手背上繪有一個看似砲管、一旁還寫著一段不明文字的刺青,只見刺青冒出紅光,接著將左手往地上一拍,周遭馬上發生地震,隨後先是一根細長的砲管破土而出,砲座下方再伸出四根腳架放平穩住整座大砲。
「88 mm FlaK 36嗎……沒記錯的話,這所謂的『88家族』本來是為防空而設計的火砲,後來因戰況需要而充當反坦克砲使用,竟造就了出乎意料的戰果。也因為這樣,『88家族』遂成為西方國家聞之色變的『坦克殺手』了。」
靛衣男子再推了下單片眼鏡,繼續說道:「不過,這畢竟是反裝甲用途的武器。如今你卻要將其用於對人上,這樣行得通嗎?」
「這的確是反裝甲用的火砲,不過如果因應不同需要而使用不同的砲彈,那效果也將不同。我在這門FlaK中配備了霰彈頭,如此一來就算是對人也將能收一定成效,就算是你的『眼』應該也很難看清打出去的每一顆彈丸吧?」
「原來如此,那還真的是準備周到啊。既然這樣,吾若不拿出能夠相提並論的東西的話,就真的是說不過去了。」
語畢,靛衣男子的身旁也出現一門火砲,不過這門砲跟黑衣上尉叫出來的砲明顯不同。它的仰角相當有限,腳架只有往斜後方伸出的二根,基座兩側還各有一個輪子。
「ZiS-3,我國今年六月製出原型的新式火砲,直至今日還沒多少門,甚至只進行過測試,連實戰都尚未投入,今天應該算初試鋒芒吧。雖然口徑為略遜一籌的76.2 mm,但畢竟就是要拿出能跟Flak相提並論之物,才算是真正的『禮尚往來』啊,當然選用彈種也同樣是霰彈頭。」
「是嗎……那也就是說,我將是第一個見識這門砲實戰威力之人了……那好吧,就讓我見識下威力吧!」
語畢,黑衣上尉對自己的砲進行了些微調,並將砲管放平,對準站在前方的靛衣男子。
靛衣男子面露微笑。
「請。」同時也將砲口對準黑衣上尉。
「那你就接看看吧——立德‧卡爾克。」
「儘管來吧——烏畢札‧易納伯(註2)!」
話語剛落,二人幾乎是在同時朝對方開火。
「feuern!」
「стрелять!」
砲彈向前飛出一段距離後彈頭雙雙爆開,大量的彈丸自二枚砲彈中飛出,彈丸或相碰撞或交錯飛過後打在二人所在之處,從而造成大量硝煙及沙塵。
然而奇怪的是,煙塵散去後竟不見二人的蹤影。不只是殘肢斷臂,甚至連一片衣角都沒有,有的就只有方才雙方互相攻擊後所留下的狼藉。
§
天上正下著大雨。
跟諾爾士王國相比,此地氣候明顯有著天壤之別。
這裡是諾爾士王國西方的基利休平原,也就是密多塞爾柱帝國大肆擴張造成大遷徙以前的精靈居住地之一。換句話說,居住在這平原上的大部分非精靈種族都可以算是當時的遷徙者以及後來的侵略者的後裔。
不過雖說當時的人們是基於貪慾而進行了侵略,然而驅逐了精靈後卻不打算摧毀精靈留下的一切事物,當然過程中也難免會造成些許破壞,但大部分都還是保留了下來。也因為保留了精靈原有物件——尤其是建築、器物、田地等基礎建設必須之物——的關係,使得人們在新環境落腳後不必費太多心力便能馬上建設起來,形成眾多的新生聚落,同時還產生了「平原上交互點綴著村落與森林」的有趣景象。
然而隨著居住人口的增加,聚落發展得愈大也愈多,森林面積自然也相對地縮小,漸漸地聚落已不再維持精靈遺留下的舊面貌,變得愈來愈有非精靈種族的風格。
隨著這些聚落歷經多年的統合、爭戰、兼併後,漸漸地原本為數眾多的聚落形成了十多個國家。而後這些國家又再歷經多次的交鋒,如今基利休平原除了西北一隅的貝松溼地並無任何勢力染指外,已然形成四國鼎立之局面——最西端的荷倫貝爾公國、南方半島上的薩多烏里王國、中央偏東側的鄂斯崔亞聯合王國、北端的魏斯特大公國。
拜爾湖,是流經魏斯特大公國中央的利多瑪河於公國正中心形成的湖,其特色為湖上有著為數眾多且大到可在上頭建立房舍、田地的島嶼。早在精靈時期,便已有不少精靈在此定居,並在各島嶼間以橋樑或船隻相互聯繫,使其得以發展成一座聚落。
而在歷經二百多年的發展後,聚落規模不斷擴大,終於成為一座湖上城市,居民們還在湖中央的島上建立一座三層樓高的城樓,做為整座城市的行政中樞。如今,這座美麗的湖上城市已成為魏斯特大公國的首都——比利亞爾。
哈巴庫月七日(Habakkuk η),於湖心城樓二樓的一處迴廊上,有二名女性正在觀賞雨景。
「今天依舊是滿城風雨的一天啊……」身穿黑衣、套上一件白色外袍的紅髮女子首先開口。
「算一算,也下了快一週了。」另一名身穿紫衣、水色頭髮的女子附和。
「先人們可能早有過類似經歷,因而加強了利多瑪河的疏導,不然每年都像這樣長時間下著大雨,比利亞爾哪時變成水鄉澤國都不足為奇。」
「只能說前人的智慧果然受用無窮啊。」
自古以來,基利休平原一直是多雨的地區,每次都會毫不間斷下一週左右的雨,而且除了乾季外,每個月還可能下不只一次的雨,基利休平原的土壤排水性又很差,很容易就會淹水,因此對當地居民來說,這一直都是令人非常頭痛的問題。
早年,精靈們在平原上開鑿了許多渠道,將平原各處的積水匯流至渠道後再順著河道流出,或將積水匯集成湖泊,再沿著原有河川或開一條人造河道將水流出去。事實上,利多瑪河跟拜爾湖便是精靈排澇工程的成果;換句話說,不論是利多瑪河還是拜爾湖,都不是天然形成的河川跟湖泊。
不過即便做了不少排澇措施,淹水的問題仍未完全解決,且渠道還經常會有溢流或潰堤的狀況發生,顯示這些排澇工程效果相當有限,後來非精靈種族遷入基利休平原初期,這狀況也同樣為他們所苦。
為解決這看似「只解決了一半」的問題,遷入者們決定在原有的排澇工程上做加強:挖深或挖寬既有渠道並開鑿新渠道、增高堤防並蓋得更堅固、甚至連建物也做了大規模的改修——變得較不容易淹水,不過同時也愈來愈不具備精靈建築的風格,愈來愈自成一派——前後歷經約三十年時間,才總算將淹水的問題給改善。
時至今日,基利休平原依舊經常下著大雨,但由於先人們的努力,造成的災害已經降低許多,原本氾濫的土地大多已能種植作物,住民們的生活水準也因此有著顯著提昇,並得以建立起國家。
「席爾巴和月影應該快回來了吧。」白袍女子開口。
「是,他們在上個月底時出發,按照這來回路程計算的話,預計今天下午就會抵達比利亞爾,到時就能聽取更詳細的報告了。」紫衣女子回答。
白袍女子點點頭。「三天前他們準備動身回來時,就已先捎訊息回來表示諾爾士願意與我國簽訂互不侵犯條約,並牽制住了其斯的一切行動,如果這一切屬實,那就表示我國目前是暫無東面之憂了。」
「而這樣也就表示,目前就只剩南面跟西面的問題而已了……」
「鄂斯崔亞、薩多烏里、荷倫貝爾,與魏斯特同為基利休平原的四強,各自皆具備其優勢,如今也差不多該分出勝負來了。」
紫衣女子也點點頭,並逐一說出各國的「優勢」。
「我國的火器技術就不用說了,以基利休地區來說算是無人能出其右的,北方還有亨伯德侯國的席翁港、埃辛侯國的迪瑞噌港,對外貿易也是相當發達。
荷倫貝爾是基利休最大國,廣闊的平原經排澇後不僅帶來豐富農作,還培育出了遠近馳名的重騎兵。即便現在已是火藥的時代,重騎兵的防禦及衝刺力還是締造了不少戰果,堪稱基利休地區最強大之國。
薩多烏里雖然山多田少,軍隊也算不上頂尖,但由於地處狹長的半島,從而悟出了縱深防禦的概念。加上三面環海,別說對外貿易了,連海軍都比魏斯特還要強得多,某程度上也是不容小覷。
至於鄂斯崔亞,雖然平原多山而不如荷倫貝爾遼闊,但在糧食供應上還算是尚可自給的。而他們引以為傲的重步兵,堅固的裝甲無堅不摧,盔甲碰撞時發出的聲響更是讓人未戰先怯,心理作用可說遠大於實際效益。」
「分析得很正確。那麼,神無月,對此妳有何見解?」聽完被稱為神無月的紫衣女子做出的分析後,白袍女子問道。
「重騎兵跟地形優勢也就算了,不過重步兵就真的有些跟時代脫節了。雖然在防禦跟聲勢上很出色,但也未免有些笨重,兩軍交鋒首重臨場反應,如此笨重之裝備將嚴重拖累反應速度,而且即便士兵們全是剽悍的壯漢,體力上還是會造成相當大的負擔。因此若真要說的話,那鄂斯崔亞才是最容易對付的對象。」
「那妳覺得該如何對付?」
「關於這點——」
正當紫衣女子準備講下去時,一名侍衛快步行至二人身旁。
「禀瑪克特‧京極大公、凱雅‧神無月樞機長,席爾巴‧達克尼斯大人、月影‧達克尼斯大人已抵達城樓下了!」
「知道了,叫他們先行至謁見廳等候,我們隨後就到。」白袍女子——同時也是魏斯特大公國最高領袖——馬克特‧京極大公說道。
侍衛行了個禮,隨後又快步離去。
「接下來邊走邊討論吧,京極。」凱雅首先開口。
「嗯,走吧。」
瑪克特應允後,二人一同往謁見廳走去。
魏斯特大公國為一聯邦制國家,境內由眾多侯國所組成,每個侯國都有一名侯爵擔任執政,同時侯爵也具備公國最高領導人——大公,有時也稱作公王——的獲選資格,因此侯爵也被稱為選侯。
不過侯爵一旦成為大公,便只剩下中央的執政權,不再具備原先所屬侯國的執政權,此舉主要是為避免新任大公對原侯國的私心而採取的措施。話雖如此,此措施其實也算不上嚴謹,因為即便原侯爵已成為大公,新任侯爵仍是原侯爵家族的成員,難免會有大公對原侯國特別照顧,並默許新任侯爵成為其接班人的狀況發生。
雖說被稱為選侯,實際上卻是由大公指定繼任人選,而所謂的「選」其實就是選擇的意思。這也造成了經常有某個侯國的人士長期以來都被選為大公,從而導致其他侯國不滿,最後興兵爭奪繼承權的情形發生,而這也正是魏斯特雖為基利休四大國之一,且在火器上有著卓越成就,卻只能與其他三國鼎足而立而無法獨霸的原因。
第二次蓋姆挈諾紛爭期間,魏斯特大公國——嚴格說來應是基利休諸國——雖未捲入戰事,但那並不代表國內便沒任何事情發生。從1335年起魏斯特境內便持續爆發繼承權鬥爭,直至四年前──亦即1343年──內戰才終於告一段落,最後勝出並成為大公者為斯瓦森侯國的侯爵——弗德里希‧京極。
弗德里希即位後,對各侯爵採取恩威並施的手段,承諾各侯國自治權的同時亦鞏固了自己的地位,魏斯特也自此進入較為穩定的時期。
然而好景不常,弗德里希在位不到一年便猝逝,得年四十三歲,死因據說為在進行例行的地方巡察時遭人刺殺。弗德里希的死給了各路侯爵可趁之機,然而他們並不急於爭奪大公之位,反而決定先斬草除根,因而打算率兵掃平斯瓦森侯國以減少競爭。
當時繼弗德里希之後,成為新任斯瓦森侯爵的,是弗德里希的長女——時年十九歲的希涅‧京極。侯國內部許多豪族對這新任侯爵普遍沒多大信心,不只是因為其年輕,更多原因在於領導人竟是一介女流的不能容忍。
因此在各侯爵興兵圍攻斯瓦森之際,這些豪族不是袖手旁觀,就是打算與侯爵們裡應外合以撈取利益,真正忠心的堪稱屈指可數。在此情形下能夠動用的兵力不過約二千之譜,與侯爵們的三萬大軍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雖然大軍壓境,希涅仍沉穩應對。她發現侯爵們兵力雖多,說好聽是「不約而同」前來,但說難聽點其實就是彼此只約定消滅斯瓦森,卻沒達成戰術及戰略上的共識,還經常因彼此的利益問題——不論是原本就有的問題還是戰後瓜分斯瓦森的問題——而發生衝突,以致於這「聯軍」徒具虛名,實際上卻充滿矛盾,團結不得。
希涅巧妙地利用了這點,派遣間諜進入各路侯爵的軍隊中散播假情報,挑撥部份關係本來就不是很好的侯爵之間的關係,使得這些侯爵彼此猜疑,而無法有更進一步的行動,一部份人甚至因而互鬥或因擔心自己領地安危而撤兵,斯瓦森的壓力頓時減輕許多。
如此一來,仍留在斯瓦森的軍隊便剩下不到一萬,希涅便趁此之機轉守為攻,傾全國之力展開反擊。由於先前的計策仍具備其效用,斯瓦森軍反擊時剩下的敵軍因彼此猜疑而難以相互照應,境內豪族也得不到聯軍的援助,結果豪族們不得不向希涅重新稱臣,侯爵們的軍隊也逐一遭到擊潰,並倉皇逃回自己的領國。
斯瓦森的危機終於解除了,但希涅並不因此放鬆。弗德里希過世後,大公之位依舊空著,若再沒有人出來擔任大公,勢必會給侯爵們捲土重來的機會,屆時斯瓦森恐怕難以再次渡過難關。
以希涅的手腕,按理她是絕對有能力成為大公的,大家也都認為新任大公非她莫屬。但她卻無意擔任大公,不過也不打算讓此位子一直空著,這時的她已有另一個人選:小她三歲的妹妹,同時也是弗德里希的次女——瑪克特‧京極。
此種決定令不少人錯愕不已,自古以來魏斯特根本不存在這樣的先例,希涅堪稱頭一個身為侯爵卻由親屬擔任大公之人。數日後,希涅便帶著妹妹進入比利亞爾,正式宣佈新任大公誕生,並留在首都擔任輔政。
比利亞爾的重臣們或許對這位年輕新君抱持鄙夷之心,卻很清楚其姊的實力——尤其得知不久前的斯瓦森包圍戰中聯軍慘遭挫敗之後——因此不敢稍有怠慢,盡可能表現出恭敬的樣子,內心卻都巴不得希涅早點離開比利亞爾。
半年後,希涅因斯瓦森尚有諸多政事需要處理而離開比利亞爾,這下朝臣們總算鬆了口氣,他們就一直在等這一天。希涅一走朝臣們隨即展開行動,一方面致信各路侯爵,以「先入比利亞爾者為大公」之名要他們興兵驅逐新主,一方面聯絡情治單位「夏登」,要他們派出刺客在希涅返回斯瓦森的路上行刺。
在這之後又過了一個月,二件事卻都沒有下文。如果只是行刺失敗也就算了,卻連各路侯爵的回覆都沒有,這就令朝臣們更加焦躁難耐了。就在這時,總算傳來了侯爵們紛紛興兵湧向首都的消息,朝臣們頓時對此欣喜不已——直到聽聞大軍是為擁護新君而來,以及首都的禁衛軍在全城實施戒嚴為止。
原來,瑪克特的手腕絲毫不遜於其姊,她認為要使國家強盛,應先從提高群眾向心力做起。且希涅待在比利亞爾的半年間,她也已幫瑪克特打點好了一切,讓夏登與禁衛軍皆聽命於瑪克特,於是當夏登的刺客找到希涅時,不但沒行刺還將朝中重臣的計劃告訴希涅。
希涅得知事情的嚴重性後,隨即對刺客下達攔截前往各侯國的信使的任務,自己也儘快趕回斯瓦森進行準備。攔截信使不是為了使侯爵們接不到消息,而是要傳遞假消息引他們出兵,卻也在同時使他們獲得另一種「大義」——假朝中重臣之名出兵,行擁護新君之實的大義。
其實大多數的侯爵也跟比利亞爾的重臣們一樣,對瑪克特抱持著鄙夷之心,但由於只要能跟朝中重臣締結良好關係,屆時不僅自身地位將舉足輕重,甚至連將來要成為大公也都不是夢想。
因此在侯爵們接到「朝中重臣」要他們出兵擁護新君的消息時,都不疑有他地大舉調撥軍力,一方面希望自己能夠比其他侯爵早一步抵達比利亞爾,另一方面也希望展現壯盛的軍容,好讓大夥見識下自己的實力。
等到大軍兵臨比利亞爾城下,侯爵們才終於發現事有蹊蹺:朝臣及侯爵們不僅對彼此的說詞一頭霧水,就連禁衛軍也都收起聯絡橋,並表示只准對大公忠心的侯爵們進城,還將槍口全數對準侯爵們的軍隊。
雖說以侯爵們的軍力,要直接攻入比利亞爾不是問題,但就在此時從後方傳來了驚人的消息:斯瓦森的軍隊正逐步攻佔各侯國,更驚人的是斯瓦森軍在攻落侯國後的秋毫無犯,此舉使得民眾甘於接受希涅的統治,而這也代表著侯爵們正漸漸失去他們的領地。至此侯爵們這才發覺自己接到的其實是假消息,目的便在於調虎離山並趁虛而入,再以此要脅侯爵們不得不對瑪克特表示效忠。
面對如此情形,大軍頓時亂了陣腳,不知該繼續留在這裡,還是趕忙返回領國重新獲取支持。大概是看準了侯爵們的不安,固守比利亞爾的瑪克特便再下一擊:只要願意效忠,過去一切既往不咎,且會將被希涅拿下的領地全數歸還,但兵權得全數歸中央所有。
面對如此近乎被架在刀口上的情形,侯爵們兵力再多也不得不低頭了,於是紛紛表示投誠,並承諾真心誠意效忠瑪克特。
局勢演變至此,朝臣們自然也無法有任何大義了,就算想逃走也因比利亞爾對外交通早已全部封鎖而不得其道,迫於無奈也只好俯首認罪,而瑪克特也寬恕了他們,但僅免於死罪:他們必須辭去一切職務並遷出比利亞爾,同時還得將子嗣留下——也就是人質,以確保不會再有所企圖。
不過雖說是人質,實際上瑪克特也並未虧待他們,確保衣食無虞不說,有才幹者甚至能被拔擢成為身邊的重臣,以確保自身力量之穩固。也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原先也同為人質、與瑪克特同齡的凱雅‧神無月,不僅獲得了提拔,且在短短三年內成為樞機長,形同瑪克特的左右手,堪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結論就是,瑪克特不僅未將凱雅當作人質看待,對她還相當尊重,而凱雅也發自內心地願意支持瑪克特。就這樣,兩人漸漸地已不再有著主從或是王寇的隔閡,並結成了私交甚篤的好友。
「繼續剛才的話題吧。妳認為鄂斯崔亞的重步兵該如何對付?」在往謁見廳的路上,瑪克特再次開口。
「說實話,與其直接對付他們的重步兵,不如換個方式,改從其他方面下手會更為實際。」
「那妳有什麼樣的策略?」
「有關這點,我覺得應該這樣——」
凱雅放低音量,跟瑪克特說明她的策略,之所以這樣做主要是為了保密,畢竟誰也說不準身邊的哪個人或是暗處就存在著間諜。聽過凱雅的策略後,瑪克特點了點頭。
「真是有意思的想法。說起來鄂斯崔亞畢竟是個『聯合王國』,這樣的國家最大的致命傷確實就是內部的整合性啊。」
「我國也是這樣的國家,我不過是以自己為出發點去想出個策略來而已。」
「不過這樣也就差不多了,只要此計能成,即便鄂斯崔亞的重步兵再怎麼強悍,最終也將不攻自破,屆時鄂斯崔亞自然也將成為我國的囊中物。」
說著說著,二人來到了謁見廳外,席爾巴跟月影都已經在裡面就位了。
「辛苦二位了,說說看你們這次的成果吧。」
「是!」席爾巴首先開口。「席爾巴‧達克尼斯報告,諾爾士王國國相克拉夫堤‧普拉姆表示,今後只要無任何利益上的衝突,願意與我國締結互不侵犯條約,附加條件則是得共同防範密多的野心!」
「密多嗎……不過現階段我國也還不會跟他們發生什麼衝突,自然是沒問題了。」京極回答。
「其斯那邊呢?」凱雅問月影。
「月影‧達克尼斯報告,有賴於國王的昏庸與群臣的軟弱,出使其斯王國的任務比預想的要容易進行!現在他們已完全受我國牽制,幾乎無法再有任何作為可言!」
「這下其斯終於也走上末路啦……」瑪克特喃喃道。
「幾乎跟傀儡沒兩樣了啊……」凱雅附和。
「那,神無月,對於這如此頹廢又衰敗的國家,妳認為該如何對付?」
「依我看,就算咱們放著它不管,要不了多久也一樣會自行完蛋的,再說該國跟我國之間又有山脈阻隔,因此根本構不成任何麻煩。」
「所以說,目前咱們在東面幾乎可說是沒任何問題了。」
「反正諾爾士的目標只有密多,對我們也是不會有影響的。」
「那麼,我們可以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南方跟西方了。」瑪克特一面說,一面走向窗邊,看向拜爾湖另一端的街景。
「自從大遷徙以來,人類在基利休地區的發展已有三百多年歷史,期間大部分都處於諸國林立的狀態。能算是鼎盛期的,大概就是一百多年前誕生的伏尼帝國了吧。」看著窗外的街景,瑪克特喃喃道。
「那時,帝國兼併了散佈於基利休各地大大大小的國家,幾乎統一了基利休全域。然而才幾十年時間帝國便宣告分裂,之後便成為現在這樣了。」凱雅補充道。
「就算國力再怎樣強盛,如果沒建立好穩固的基礎,沒多久整個國家都還是會土崩瓦解的。有此前車之鑑,我們自然得設法讓領地上——不論是舊領還是新領——的民眾都願意接受我們的統治才是。」
「不過,這些問題應該都還能等以後再來討論。畢竟在此之前,我們也必須能對外擴張取得新領土才是。」
「那倒是真的,剛好我們現在也已經想好統一基利休的第一個目標了。」
「真的?已經想好啦?」聽到瑪克特所說,月影出聲問道。
「對方是誰呢?」席爾巴亦開口問道。
「我們首先要迎戰的目標,就是東南方的鄂斯崔亞。」瑪克特回答。
「在你們回來的路上,我跟京極已經先討論過戰略了。」凱雅補充道。
「那是什麼樣的戰略呢?」
席爾巴提出疑問,而凱雅也對其疑問做解說。
「你們也知道,鄂斯崔亞在性質上跟我國其實很相似,都是由數個自治國所組成的聯合政府,這樣的國家最忌諱的情況,便是自治國不安分,三不五時就發生暴亂,使得統治難以落實。所以說,與其正面交鋒,不如先從內部破壞其向心力,之後再出兵會更加實際。」
「原來如此,那也就是說,一切得先從內部分化開始了。」月影若有所思地說道。
「可是就算要分化,具體來說又該怎麼做呢?」
「其實沒想像的那麼難,只要這樣——」
月影將大夥集中到身邊,提出她的策略。
§
同日,在英威爾王都。
一如往常地,街上呈現一片繁華的景象。
有一對男女,正一前一後地走在最熱鬧的街道上。
「伊奈,妳確定妳走的這方向真的對嗎?」
走在後面的男子首先開口,而走在前面,被稱為伊奈的女子也回答了他的問題。
「根據拙者的計算,就這樣走下去肯定沒錯。」
「計算?妳每次都這樣說,結果還不是什麼都沒發現?更何況從我們到這裡開始,這條路已經走第六遍了!」
「誰說每次都一定會走不同的路?這次雖然還是走這邊,但接下來要走的路可就不一樣了。」
「還不一樣咧,算一算我們在這座都市大概也繞了十幾次,結果還不是都沒發現妳所謂的那啥『低濃度瑪那凝聚』的情形?真不知到底該說妳是路癡還是妳的計算根本就有問題——」
男子話還沒說完便被迫閉上嘴巴,因為女子已經卸下原本揹在她背後的長杆,並將杆頭抵在男子的喉頭上。
「雷歐,拙者講過好幾次了吧?不管在哪座大陸、哪個地方,一旦有任何瑪那異常的情況發生,那我們就必須在其從小事變成大事前將其解決。若放著那一點變化不管的話,屆時將可能造成不只一座大陸,而是全世界平衡的破壞!想想過去曾在故鄉發生的事吧。」
「那也只是妳的故鄉,我跟這又有何干——」
男子——雷歐嘟囔道,但女子隨即又以長杆抵住雷歐的喉頭。
「一句話。你跟,還是不跟?」
「……我跟。」
雷歐徹底投降了,在這名個頭比他嬌小許多的女子面前,他不管怎樣都抬不起頭來。
女子——伊奈晶身著深紅色連身短裙,外面披上黑色斗篷,斗篷的兜帽罩住她的一頭銀髮,但仍有幾撮在外隨風飄揚。而她帶著的長杆,則有她身高的二倍長,除了兩端的鑲銀裝飾外,便無其他的點綴。
與之相比,雷歐的裝扮便普通許多,跟周遭民眾的穿著幾乎無異,頂多就腰間掛著二把刀。
雖然晶的穿著在大庭廣眾下顯得相當突兀,但由於英威爾王都本來就是人聲鼎沸的大都市,許多國家的人(包括亞人)在此都隨處可見,因此即便是像晶這樣穿著的人,被大眾眼中也不過就像個普通的旅行者,一點不協調感都沒有。
就在二人繼續向前行時,同時也有一批人行走在這條街上,是國相普拉姆與他的幾名隨從。
普拉姆走在隊伍前方,孟帷隨侍在旁,其他隨從們則跟在後頭,一行人一方面趁著公務的閒暇上街放鬆心情,另一方面也藉此微服出巡。不過雖說眾人都身著便服,還是有些路人認出他們的國相,因而微微讓出一條路給一行人通過。
「或許你們當中有些人仍有疑問,為何我會答應跟魏斯特簽訂互不侵犯條約吧。」
走著走著,普拉姆突然開口。聽見普拉姆所說,隨從們面面相覷,隨即表示不解。
「難道除了附加條件中所說的,『共同抵禦密多塞爾柱帝國』外,還有其他的原因嗎?」
孟帷問道,普拉姆也給了他以及所有隨從答案。
「這是潛伏在密多的密探捎回來的消息:就在幾天前——我國與魏斯特簽訂條約的幾天前——密多跟渥吉斯結盟了。」
此話一出,眾人隨即議論紛紛。
「渥吉斯?那不是蓋姆挈諾最南端的新興國家嗎?就算密多與她結盟了那又如何?」
其中一名隨從提出質疑,普拉姆也回答了他的疑問。
「如果你認為渥吉斯距離遙遠,跟咱們半點關係都沒,那就太膚淺了。相信你們應該很清楚,渥吉斯現階段的頭號敵人是誰吧?」
「高加米拉諸邦。」孟帷回答,而普拉姆也點點頭。
「渥吉斯是從高加米拉獨立出來的新興國家,而他們所打的旗號就是『統一高加米拉,成為一個中央集權的國家』,這自然就會跟高加米拉相互衝突,戰爭自是無法避免。但若渥吉斯真的併吞了高加米拉之後呢?下一個目標又將會是哪裡?」
這不是自問自答,而是普拉姆向隨從們提問。隨從們看來看去,一段時間後才有人提出見解。
「假如渥吉斯併吞了高加米拉的話,那就是說接下來會跟渥吉斯接壤的就是薩珊巴勒維王國、瓜利密王國以及交趾諸邦了。不過考量到各種可能性,最可能的下一個目標大概是交趾諸邦吧?」
對於該名隨從的回答,普拉姆再點了點頭。
「你覺得是交趾嗎?的確不是沒可能。一來薩珊巴勒維王國跟密多是有著超過百年交情的盟友,二來瓜利密王國所處的瓜利密高原,對密多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固有領土。如果渥吉斯想往這二個方向用兵,不管怎樣看都是吃力不討好。但是,這樣就能說定渥吉斯的下一個目標就一定是交趾嗎?只怕未必。」
聽到普拉姆所說,隨從們紛紛歪頭表示不解。
「剛才也說了,薩珊跟密多是盟友,但那並不代表渥吉斯也跟薩珊是盟友,況且密多跟薩珊的交情也比剛崛起的渥吉斯要來得長久。假如哪天薩珊決定發兵攻打渥吉斯,又或者渥吉斯決定出兵攻打薩珊,到時密多又會怎樣看?」
普拉姆頓了一下,繼續說下去:「光是這樣的前提就已經不是沒可能的了,更何況是渥吉斯進攻交趾之後呢?天曉得這時在其背後的薩珊會不會趁這機會出兵。所以說在以上各種前提下,渥吉斯下一步究竟會怎麼做,也只剩一種可能了。」
聽到普拉姆的分析,隨從們更加困惑了。
「這……國相,您剛才也說渥吉斯如果往交趾以外的另二國用兵都是吃力不討好,但您這分析就等於是在說渥吉斯接下來可能用兵的目標就是瓜利密王國了。可是……這不就跟前面說的話矛盾了嗎?」孟帷提問。
普拉姆笑了笑:「那是有利益衝突的情況下才會那樣。雖說對密多而言,他們不會允許任何人侵佔做為其發祥地的瓜利密高原,但那並不等於當他們要發兵攻打瓜利密時,僅靠己之力就有辦法成功。別忘了除了瓜利密與我國,密多周遭還有哪些敵人。」
「啊……」孟帷聽了,隨即意會過來:「的確,西邊有個瑟帖蒙帝國,西南邊則有奧瑪亞公國,與我國之間也還有著被密多視為最大患的布林頓酋長國跟地靈砦呢。」
「就是那麼一回事。」普拉姆說道。「過去長年的對外征戰,使得密多樹立了太多的敵人。這情況也就迫使他們必須將部份注意力集中到其他國家去,也就不能在瓜利密上傾注夠多的戰力。」
「所以說,如果密多想攻打瓜利密,到時就有可能會需要渥吉斯助陣了。」
「而且瓜利密與薩珊相鄰,如果薩珊有任何舉動,渥吉斯也能第一時間應對。因此,若渥吉斯真的併吞了高加米拉,那下一個目標就將是瓜利密了。」
「原來如此,只要密多拿下了瓜利密,到時他們就將少掉一些麻煩,還能騰出多些兵力往北邊集中過來。」
「只要一切順利,屆時天平就會更大幅度地往密多傾斜。如果我國此時仍未與西方各國維持良好關係,難保他們不會變成我們的後顧之憂。」
「難怪國相要與魏斯特簽署互不侵犯條約了,原來國相是那麼的深謀遠慮啊。」
「這樣一來,我們也就不需將大部分心力集中至西邊,只要專心處理來自南方的問題就行了。」
「呵,的確是這樣。」
一行人就這樣有說有笑地繼續走著。而就在這時,晶與雷歐跟他們擦身而過。
「……?」
普拉姆似乎感覺到什麼而回過頭去,但除了熙來攘往的人潮外,什麼也沒看見。
看到普拉姆奇怪的反應,孟帷出聲呼喚他:「國相?您怎麼了?」
孟帷的呼喚讓普拉姆回過神來,隨口說道:「沒事,咱們走吧。」
但離去前,他仍納悶地回頭再看了一眼。
(剛才那感覺,究竟是什麼……?)
§
哈巴庫月十二日(Habakkuk μ),大批民眾聚集在渥吉斯王宮前的廣場上。
之所以會聚集於此,乃由於包篤安王的諭令:他將發表一項重大聲明,大家都有義務知道。
「各位國民!今天,有件重要大事,身為一國之君的本王,一定要公告給各位知道!」
包篤安王停頓了一下,開口繼續說道。
「各位!為了全渥吉斯王國的興盛及將來,自今天起,渥吉斯將再次發起與高加米拉之間的戰爭!」
此話一出,廣場上隨即議論紛紛。
「現在是怎樣?又要戰爭了是嗎?」
「第二次紛爭後好不容易才勉強安靜十年,嫌這時間太長嗎?」
「每次戰爭都勞民又傷財,這是變相呼籲民眾多生孩子少花錢,以便準備更多的戰爭嗎?」
諸如此類的批評在廣場上此起彼落,總之就是沒一個支持包篤安王的,群眾都竭盡全力地予以抨擊。
聽聞民眾的反應,包篤安王的臉色頓時變得相當難看,但他畢竟是一國之君,不能輕易便因此而動怒,因此他還是忍了下來,並盡可能地保持鎮定,不過在檯面下握緊的拳頭還是暗中表現出了他的情緒。一旁的大臣看了,也不由得為主君感到擔心。
不過,包篤安王還是在深吸一口氣後恢復原本的神情,握緊的拳頭也慢慢地放開,彷彿剛剛那憤怒的情緒完全不曾出現過一般。
恢復理性後,包篤安王繼續他的演說。
「本王也很清楚各位都不喜歡戰爭,也明白戰爭究竟帶來了多少生命及財物上的損失。對此,本王既深感遺憾,同時也感到相當抱歉。」
說到這裡,包篤安王又停頓了一下,並向群眾鞠了個躬,彷彿真的在道歉一般,而民眾也彷彿很有默契地在這時安靜下來。
眼見所有人都安靜了,包篤安王繼續說下去。
「但是!先王——紹斯‧薩哈斯拉的遺願終須有完成之日!統一高加米拉諸邦一事,無論如何都必須達成才行!
數日前,本王曾派遣使者前往高加米拉首府——斯里那加,商量和平統一之事,但他們的回覆卻是拒絕此提案!也就是因為這樣,如果想要完成統一,則戰爭將在所難免,為此本王不惜再次開戰,就只為了達成全邦國的統一!
各位國民!本王在此向各位保證,這將是最後一場仗,而且此仗也將一舉統一高加米拉!從此以後終止一切戰事,修生養息,為渥吉斯之繁盛而努力!希望各位能再給本王一次機會,讓本王能完成這項目標!」
說完,包篤安王鄭重地鞠了個躬,彷彿在懇求民眾願意相信他一般。
就在一段不長的時間後,廣場上傳來吶喊聲,不過不是像剛才那樣的批評或怒罵,而是很單純的喊話。
「既然陛下都這樣說了,那就再信這一次吧!」
「只要保證這真的是最後一場仗,那也不會有太多意見啦!」
「如果以後真的不會再有戰爭,那這就還勉強能接受啦!」
諸如此類的話語在廣場上此起彼落,期間還有一些人傳出戰意高亢的吶喊,漸漸地這樣的情緒感染了廣場上每個人,大夥開始不約而同地一同吶喊,最後甚至異口同聲地喊出了「渥吉斯萬歲!」這樣的話語。
就這樣,包篤安王的再開戰宣言引發了渥吉斯民眾的熱烈迴響,渥吉斯與高加米拉的戰爭即將再次爆發。
「陛下,您辛苦了!」
演說結束後,包篤安王回到自己的房間,幾位大臣都已在裡面等候他。
「不會,你們也辛苦了。」
「這樣一來,要再次發兵進攻高加米拉就不是問題了!」
「先王的遺願,如今終於要實現了!」
大臣們紛紛說出好聽話,不過包篤安王不知是否有在聽,只是抬起頭來若有所思。
「說實話,有些時候民意還真是比預想來得容易操控,只要稍微用點手法就能誘使民眾站到自己這邊來了。」
「真的,只是派幾個人混入民眾中附和陛下的話,一下子就讓民眾被牽著鼻子走了。」
就如該位大臣所說,包篤安王在發表演說時,也先吩咐一些人假扮成平民混入群眾當中。當包篤安王演說完畢並鞠躬時,就是要他們出聲附和的暗號,結果群眾的情緒就這樣受到這小部份人的影響,進而使得所有人也起而響應包篤安王的再開戰宣言。
「另外,方才本王發表的內容有確實傳出去吧?」
「陛下大可放心,以太應用研究部門的人們做出來的玩意絕對能滿足陛下的需求,陛下的演說想必也已傳到全國各地,任何設有『播訊匣』的地方都一定能聽到陛下的演說的。」
「誰說那是以太應用研究部門做的?魔法應用研究部門也是有參與製作的好嗎?」
「那也不過就弄出置於匣中的媒介而已,如果沒有外頭的匣子與連接線路,那個媒介又有何用?」
「那與之相對的,如果沒做出媒介,光靠個空匣子又能如何?」
「行了、行了!這種事情二邊都有功勞,沒必要為此將氣氛搞得不愉快好嗎?」
二位大臣一直爭執不休,包篤安王沒好氣地出聲打圓場。
自古以來,人們在傳遞訊息的時候,不外乎都會以「口傳」或「筆傳」的方式傳遞。但這些方式曠日費時,還可能有訊息傳遞錯誤或內容遭竄改,甚至無法交至對象手中的問題。有鑑於此,於是人們開始著手改進傳訊的方式,而「播訊匣」便是研究出的成果。
就如這二位大臣所說,在播訊匣的製作上同時應用了以太與魔法二方面的技術:先製作個匣子及外面的連接線路,之後用以太使其通電,另一方面在要放入匣內的物件上注入魔力——任何物品都行,比較常用的是小石塊或晶石碎塊——將其放入匣內後打開匣子上的開關,便可對其他同樣有設置播訊匣的地方發送訊息了。
事實上,這門技術也不是由渥吉斯開發出來的。早在第二次紛爭期間,諾爾士與密多就已經有在利用此技術進行各部隊之間的聯繫了。
戰後這項技術流傳開來,漸漸地愈來愈多國家也都開始使用播訊匣了,不過像這樣運用在宣佈王令上,包篤安王還是頭一人,不僅如此,還很成功地大到了煽動民心的效果。
就這樣,包篤安王的再戰宣言就在全民一致同意的情況下通過。十日後,渥吉斯便動員一萬兵力,浩浩蕩蕩地向高加米拉邊境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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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Anodyne Will,Anodyne即「止痛藥」之意。 註2:Ritter Karlge,Ritter為德文「騎士」之意;убийца Inaba,убийца為俄文「刺客」之意。
_________________ 一個黑暗的時期過去了,換上的將是更黑暗的時期
為達成心中之理想,吾將不昔為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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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由 追跡者 於 2015年 6月 28日, 22:05 編輯,總共編輯了 1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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