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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主題 : 共和國軼事——《歸途》
文章發表於 : 2023年 6月 21日, 2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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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時間: 2019年 12月 16日, 18:03
文章: 19
(序)
春——靜悄悄地降臨在故鄉那片蔥郁的原野上。

而丘陵上那白瓣黃芯、盛開的甘菊,便是她留下的痕跡。

澄澈空靈的青空、繁花點綴的平原、波光粼粼的鏡湖……

故鄉的風景一如既往地賞心悅目,
不過,更重要的是那個人的存在——

阿曼達。

我的愛人、一個平凡的農婦,
她就站在那地平線上,與我對視。

雖然相距遙遠,但當她張開嘴巴時,
我便知曉、并且能清晰地聽見,

她,正輕聲呼喚我的名字——

扎瓦多尼。

我迎著濕潤的微風、撥開及膝高的野草,
默默邁開步伐,向著她所在之處,一步一步走去。

沙沙——

被我踢到的草葉相互碰撞,發出聲響,
證明著我確實有在往前行走。

但,也許是我的錯覺吧?
不管怎麼前進,她始終都在那地平線上,
我們之間的距離似乎沒有任何變化。

阿曼達!

我有點急躁了,於是便在田野中奔跑起來。

一直奔跑。

奔跑。

直到——

叮鈴鈴鈴鈴鈴!!!!

凌晨六點,天空才蒙蒙亮,展露出淺灰色的藍,
鬧鐘便準時響起,粗暴地將扎瓦多尼從夢境中拖出。

“啊。”

睜開雙眼,灰白色的天花板取代了夢中那故鄉的藍天。

“又做了,相同的夢……”

五年、大概一千八百多個晝夜,
扎瓦多尼有多少次是從這同一個夢驚醒的呢?

數不清、也不記得是從何時開始的了,
不過,這應該會是最後一次。

“該動身準備了。”

戰爭結束了,而生活仍在繼續。



(Ⅰ)
通用歷965年 熱月16日
伊斯德利亞共和國 盧戈 阿爾維卡兵營

“您好中尉,麻煩請您把武器交給我後在這裡簽個名。”

“嗯,是時候該和你說再見啦,老伙計。”

扎瓦多尼將那把用了快五年的轉輪手槍從槍套中取出,
小心翼翼地交給管理員之後,便在登記表中簽下了自己的姓名。

“好的,那麼祝中尉您生活愉快~”

“謝謝。”

正值季夏,扎瓦多尼在清晨的蟬鳴聲中迎來了軍旅生涯的終點。

“頭兒。”

當他提著行李箱來到軍營門口時,
扎瓦多尼發現那幾位下屬已經在等候著他了。

“卡爾、羅哈斯。”

站在最前面的那兩位是和他交情最深的。

“這是弟兄們的一點小小心意,請您收下吧。”

卡爾說著,從背後拿出一束花——

那是紅罌粟,是將士們的最終歸宿。

“謝謝你們,不過我這人沒什麼文化,也不會講什麼漂亮話,所以請允許我用這種屬於我們、最單純樸素的方式向各位道別吧。”

他放下行李箱,將那束紅罌粟抱在胸前,向前下屬們敬禮致意。

“立正!敬禮!!!”

唰——

卡爾一聲令下,隊員便們整齊劃一地完成這套動作。

“再見了,我親愛的戰友們,有空我會回來探望你們的。”

“再見,朱澤佩中尉,祝您一路順風!”

直到鐵門最後“砰”地一聲關上,扎瓦多尼才終於捨得離開。



(Ⅱ)
通用歷965年 熱月16日
伊斯德利亞共和國 盧戈 阿爾維卡車站

清晨七點,對於辛勤的勞動人民來說,這個點已經不算早了。

“您好,請給我一張去瓦斯盧伊的火車票,要七點半那一班車的。”

雖然隊伍不長,但售票員的工作效率只能用消極來形容,
這讓扎瓦多尼浪費了不少時間在無聊的等待上。

“70比塞塔。”

“我有軍人證,請問有優惠嗎?”

“35比塞塔。”

待扎瓦多尼亮明身份,售票員這才抬起頭,
漫不經心地打量了他一眼後,又冷冷地回答道。

“謝謝。”

扎瓦多尼也不生氣,還有禮貌地向對方道謝,
讓那個態度不好的售票員反而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

“七點半……還有大概半個小時,先到附近打發下時間吧。”

* * * * * * *

阿爾維卡,一座位於盧戈東部的不聞名小城,
以米黃色石材築成的城鎮,被翠綠色的山林所包圍著,
要不是有這座規模不大的火車站坐陣,想必沒有多少旅人會經過此地。

雖說沒有那繁華都市的喧囂熱鬧,
但這座偏僻小城卻有著另外一種獨特的吵鬧。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數不清的蟬踞伏在枝葉上一同鳴叫,但卻沒能奏出悅耳的歌曲,
反而為那飽受酷暑煎熬的行人們增添了一份不必要的煩躁與苦悶。

“早上好啊軍官先生,您捧著一束好漂亮的花呢~”

從車站出來沒走幾步,便在當地餐館門口遇到了老闆的女兒,
扎瓦多尼和她有過一面之緣,不過也僅此而已。

“妳早,小姐,這是同袍們給我送的餞別禮。”

“哦?您是準備離開了嗎?不嫌棄的話最後到我們店待一會吧。”

這位熱情外向的女孩在寒暄之餘也不忘給自家餐館招攬生意。

“嗯……今天有什麼早餐供應?”

“一如既往的烤腸加煎蛋套餐啦,推薦您再來杯花茶搭配。”

“那就照妳說的來一份吧。”

“好嘞,您先找個地方坐下吧。老爹!弄一份套餐!”

雖然剛才在軍營里就已經吃過了些許早點墊墊肚子,
但不擅長拒絕別人的扎瓦多尼還是為這姑娘的熱情而點了單。

“您的花茶,請慢用~”

女孩端來了茶,俯身輕放在扎瓦多尼面前,
不知究竟是她的頭髮、還是這杯熱騰騰的花茶,
扎瓦多尼隱約聞到了一股像是茉莉花所散發的芬芳香氣。

“對了小姐,能請妳收下這束花嗎?”

“誒?我已經有心上人了哦,軍官先生~”

“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而且我也有妻女了。”

“我知道,只是開個玩笑啦~帶著這麼大一束花上路很麻煩吧?”

“嗯,但畢竟是他們的一番心意,我不想隨隨便便糟蹋了,所以就想轉送給妳這位年輕漂亮的小姐。”

“那我就不客氣收下啦,謝謝您。”

女孩畢恭畢敬地捧起那束紅罌粟,裝飾在餐館的前臺上。

“我才是該說謝謝的那個。”



(Ⅲ)
通用歷965年 熱月16日
伊斯德利亞共和國 盧戈 西部鐵道3號線

嗚——!!!

哐切哐切哐切——

火車向東部行進著,發出富有節奏的聲響,
就如同那煩人的夏蟬鳴叫聲一樣,剛開始聽可能會覺得很吵,
不過慢慢的就會習慣了,或者說是不得不習慣。

“不好意思,請問下這個座位有人坐嗎?”

二等車廂的座椅像是公園那木質長凳,勉強能擠下三個成年人,
座位以面對面的方式佈置,最多能讓六個人圍成一圈。

“沒關係,請坐吧。”

不過幸好搭乘這趟列車的乘客不多,座位還算是充裕,
扎瓦多尼一個人佔一排來坐、甚至放行李都沒關係。

“先生,你這是退伍回家了?”

坐在對面的乘客是個與他年齡相仿的中年男人,
還沒等扎瓦多尼放好行李,便率先發話挑起話題。

“嗯,就在今早,我也終於能夠回到闊別五年的家鄉了。”

“我操!五年?!您這是從頭打到尾了呀!”

聽到扎瓦多尼的經歷,對方一下子變得恭敬起來。

“是啊,這麼多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等待著戰爭結束的那一天到來。”

但可惜,有許許多多的人沒能等到,永久地沉睡在了異鄉的土地裡頭。

“雖然這麼說不太吉利,不過最近國際形勢也是不怎麼太平啊……”

那位先生攤開手中攥著的報紙閱讀起來。

“同奧裏亞納王國的矛盾有所緩和——這幫兩面三刀的傢伙真信不過!說不定哪天他們又會騎著那些山羊,翻山越嶺來偷襲我們了!”

“浦貝爾將軍國與央帝國關係進一步惡化——唉~萬一那些將國佬真的打下來的話,我們也應該撐不了多久,只能寄希望于央國人了。”

“帝國或王聯,希菲爾大陸霸主之位的爭奪戰——雖說我覺得這倆頭號大國應該不會直接打起來就是。”

不過從報紙上面內容來看,這貌似是昨天的新聞了,
而扎瓦多尼對此則只是默默傾聽,并不打算發表任何己見。

“話說回來,先生您的家鄉是在哪?”

“在米菈西南部,一個叫賽拉特的平凡鄉間。”

“米菈啊,聽說那邊有很多葡萄酒莊園,還有個什麼葡萄酒節,我一直都想去看看呢。”

“其實你說的這些的主要還是集中在東南部那塊啦,我家那邊就很普通的鄉下,大伙都是種地為生的窮莊稼漢。”

談起家鄉,扎瓦多尼便不由自主地想起種種事物——

比如他的家、那間破舊的小木屋,
需要定期修補房頂,不然每逢下雨就會漏水進來。

原野上那隨處可見的白色甘菊,
而在他印象里,這種花一年四季都是開著的。

清澈平靜的鏡湖,小時候父親經常帶他去那裡釣魚,
要是能釣到大魚的話,那晚上可就有口福了。

最後當然是他的妻子阿曼達,不在家的這些年來,
只由她一個婦人家來支撐著這個家庭,是不是過得很艱難?

還有他的小女兒艾瑪,這麼多年沒見她還認得出這個老父親嗎?
現在她是不是已經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姑娘了呢?

想到這裡,扎瓦多尼已經等不及要回去擁抱她們了,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有件事情需要去完成,
那是來自他一位下屬的委託。



(Ⅳ)
通用歷965年 熱月17日
伊斯德利亞共和國 瓦斯盧伊 尼維爾車站

“那我們有緣再見吧,尊貴的先生。”

“別這麼說,我就一鄉巴佬,也祝您一路順風。”

到達目的地已經是次日清晨了,在同昨天新交結的那位先生道別之後,
扎瓦多尼便從他上衣的口袋中掏出一張對半折疊著的泛黃信紙。

“塔拉戈納大街12號,嘶……”

扎瓦多尼抬起頭來,尋找能為他指明方向的路牌。

“不好意思,請問這地方要怎麼走?”

和自己家鄉那種一覽無餘的大平原不同,
城市這兜兜轉轉的街道讓扎瓦多尼迷失了方向,
走一段路又得問問過路的行人,確保自己沒有走錯地方。

“應該就是這裡……了吧?”

他看了看信上的地址,又看了看眼前的這堆廢墟,
於是便向那坐在殘垣斷壁上玩玩具的小孩詢問——

“小朋友打擾下你,請問下這裡是12號嗎?塔拉戈納大街12號。”

“是啊,不過這棟樓在兩年前就被那些北方佬用飛機給炸塌咯。怎麼,難道大叔你以前是住這兒的?”

“不,我替朋友來送東西,西塞家的,你認識嗎?”

“哦,他們家啊,搬去學校那邊嚕~”

* * * * * * *

雖說是學校,但實際上這裡已經成難民營了。

曾經學生們上課的教室、運動的操場、擺放雜物的房間,
現在都變成了因戰爭而流離失所的居民們的新家。

他們是不幸的,但比起那些失去生命的人,他們已經算是很幸運了。

“先生、先生!請問您是軍官嗎?”

在操場上嬉戲玩耍的男孩們發現了這位來訪者,
便一個個像只小狗般跑過來,圍在扎瓦多尼的身旁。

“當然啦,你們瞧我這身軍服、這塊勛章、以及這頂只有軍官才有資格戴的桶形軍帽,還能有假的?”

“哇!能讓我也戴一下嗎?”

“明明是我先來的!”

“好啦好啦,都不要急、不要搶~”

“先生您是什麼軍銜?是將軍嗎?”

“我只是個隨處可見的普通尉官而已啦。”

“那軍官先生您可以給我們講講打仗的故事嗎?”

“打仗可是很可怕的哦。”

淺歷過戰爭洗禮的孩子們,仍然保持著純真、好奇與快樂。

“先等一下孩子們,聽我說,你們知道西塞家住哪嗎?”

“我知道!請允許我為您帶路,長官!”

剛才那個拿了他的軍帽來戴的小男孩,
就如同真正的軍人一樣朝扎瓦多尼敬了個禮。

“好,小戰士們,聽我命令:起步——走!一、二、一!”

而扎瓦多尼也很配合地陪這群孩子們玩起了扮演士兵的游戲。

“這邊!在這邊!西塞爺爺,有位軍官先生來找你們!”

領頭的男孩帶著這支浩浩蕩蕩的隊伍來到一間倉庫前,
不等里面的人回應便推開了那扇漆成白色的大門。

“軍官?找我們?”

房間里住著一男一女兩位老者,想必是對夫婦吧。

“您們好,我是保羅·西塞的長官,扎瓦多尼·朱澤佩中尉,他托我順路來探望一下您們兩位、報個平安。”

“保羅?天哪!我們的兒子還活著!他還好嗎?”

西塞老爺子激動地從床上坐起身來,
老婆婆也放下手中的雜務湊到扎瓦多尼身邊。

“老人家您先別激動,他小子好得很呢,這是他囑託我轉交給你們的禮物和家書,以及我的一點小小心意——”

扎瓦多尼打開他的行囊,將上述物品一一拿出。

“誒喲您可太客氣了,老婆子,快給這位先生搬張椅子來!”

“來~請坐這兒吧先生。”

“好的,真是麻煩您了。”

雖然扎瓦多尼原本並不打算在此久留,
但見對方如此熱情,也只好再坐一會了。

“可以告訴我一些有關他的事情嗎?”

老者看向扎瓦多尼的視線里充滿了期待。

“嗯……他是個很勇敢的士兵,我們突擊隊會執行一些比較危險的任務,而往往是由他來負責打頭陣,大伙都十分欽佩他的勇氣。”

“這小子,有出息了啊……”

老者欣慰地望向窗外、望向萬里之外的遠方,
仿佛是能看見扎瓦多尼口中,兒子那英勇的模樣。

“別哭了老頭子,把眼淚留到那孩子回來的時候吧。”

老太太雖然這麼說著,但淚水還是從眼角流了下來。

“那麼,不打擾您們兩位,我也該動身了。”

“這就要走了嗎?要不再喝點茶?”

“請原諒,我得趕去搭火車了。”

此時此刻,扎瓦多尼的家人也在等待著他回家。

“好吧,那我們就不挽留您了,中尉先生,祝您一路順風!”

扎瓦多尼摘下帽子行了個禮,便退出了房間。

“先生,您要走了?”

“嗯,我要回家了。”

三分鐘熱度過去後,孩子們又回到操場上玩耍了,
除了這個負責帶路、且一直在門口等待的男孩。

“中尉先生,您看我長大以後能成為一名出色的戰士嗎?”

“會的,不過前提是你得好好讀書才行。”

扎瓦多尼像父親般摸了摸他的頭。

“再見了,中尉先生。”

“再見。”

願未來,你能在和平的年代成為一名保家衛國的戰士。



(Ⅴ)
通用歷965年 熱月19日
伊斯德利亞共和國 拉科魯尼亞 貝蒂卡中轉站

傍晚,扎瓦多尼焦急地在站臺上來回踱步。

“別看啦中尉,再怎麼著急火車也沒法馬上出發的。”

“唉,我知道……”

由於前方鐵路事故,扎瓦多尼所搭乘的這趟列車延誤了。

“抽煙嗎?”

“不,我已經戒掉了。”

“哈,戒煙的男人,這可真難得。”

而坐在一旁長椅上的男人也是個軍人,不過他還失去了一條腿。

“中尉,你多久沒回家了?”

“快五年了吧。”

“哇哦,五年,也難怪你這麼焦急呢。”

那人深深吸了口手中的香煙,然後從鼻子中噴出難聞的煙氣。

“但是啊中尉,我卻沒有你這麼幸運,不僅沒有缺胳膊少腿,胸前還多了枚獎章,多光榮啊……而我,越想家,就越是害怕,害怕我的妻子會看見我這幅殘廢模樣、害怕以後在左鄰右捨面前抬不起頭來……”

聽他說話的腔調像是快要哭出來了。

“兄弟,也許你會覺得我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但還請別嫌我啰嗦。”

扎瓦多尼坐到他的旁邊,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你,愛著她嗎?”

“是的,我愛她,所以我不想讓她一輩子就這樣浪費在一個殘廢身上。”

“那她,還愛著你嗎?”

“我……不知道,但誰又會喜歡只有一條腿的廢……”

“打住。”

扎瓦多尼制止了他。

“首先,不要張口殘廢閉口廢物的,我也有手下在戰鬥中失去了手腳,但他們現在都仍在頑強樂觀地生活著,他的家人們愛他、他的鄰居們尊敬他……所以不要這樣貶低自己,這也是對其他人的不尊重。”

“其次,相比于那些永久長眠的人,你已經很幸運了——你能想像得到一個母親每日都守在村口的路旁,等待著她早已犧牲的兒子回家的那副景象嗎?負起責任來,回去吧,不要讓你的父母妻兒等太久。”

“抱歉……”

扎瓦多尼比他年長且官職更大,說教起來毫不客氣,
教那人慚愧地低下了頭,連連道歉。

“還有最後,相信你的愛人吧,你們相愛,不僅僅是因為你有兩條腿,要是你仍然覺得獨腿很丟臉,給——”

扎瓦多尼三兩下摘下胸前那枚勛章,放在手心上,遞給那人。

“對我來說,家人可比這塊破鐵片有意義多了,要是這能讓你挺起胸脯回到家鄉的話,那就拿去吧!”

那塊勛章是扎瓦多尼曾經參加過諾瓦河戰鬥的證明,
不過能活著獲得此榮譽的,甚至還不到百人。

“…………”

那人伸出手,正猶豫著要不要接過那枚勛章。

嗚——嗚——!!!!

火車鳴笛了,向乘客們傳達即將出發的信號。

“謝謝你的好意,但還是算了吧。”

他最終還是放下了手,沒接過勛章。

“中尉,我們回家吧,也許……這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拄著拐杖,從長椅上站了起來。

“會的,一定會……”

而扎瓦多尼則順手幫他將行李一併拿起、并攙扶著他,
一同在西沉落日的照耀下登上了那趟歸鄉的列車。



(Ⅴ)
通用歷965年 熱月21日
伊斯德利亞共和國 米菈 某鄉間市集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來看看來看看!新鮮出爐!”

正午時分,市集中擠滿了各種各樣前來買賣的人,
彼此起伏的叫賣聲混雜在一起,基本聽不清喊的是什麼。

“好熱鬧呢。”

這裡是扎瓦多尼搭乘火車的最後一站,
接下來的路程得換乘公交車以及步行了。

“給她們帶點禮物回去吧。”

雖是這麼說,但扎瓦多尼也不知道該買些什麼東西回去,
於是便漫無目的地在市集中來回穿插、四處游蕩。

“軍爺,來看看嘛?本地有名的陳釀紅酒哦?”

騙外地人來買土製葡萄酒的老伯。

“大叔,要不要買幾個藍莓餡餅嘗嘗?”

餡餅的話,他的妻子阿曼達也會做,而且做得更香更好吃。

“反季衣服便宜賣咯~”

雖然確實很便宜,但沒有買這個的必要。

“大哥要不要給孩子買點小玩具?男孩女孩喜歡的都有。”

木製的玩具槍、精緻的洋娃娃,
不過女兒早已不是喜歡玩具的年紀了。

“哼……還是算了。”

至親能夠完好無缺地回到家中,沒有比這更好的禮物了。

* * * * * * *

‘我把葡萄籽呵,植入家鄉熱土’

小型公交車載滿了乘客,在塵土飛揚的泥土路上顛簸著行駛。

‘輕輕親吻藤蔓,摘下串串果實’

不過這並不影響人們對音樂的熱愛。

啪嘰啪嘰啪嘰——

“好!再給咱們唱一曲吧!”

為大家獻聲演唱的是一位年輕的小伙子,
在狹窄的車廂內他那把吉他顯得有點礙事。

“好,不過我喉嚨唱得有點干了,要不各位鄉親們也來小露一手?由我來為各位伴奏便是。”

“哎呀,咱們這些鄉下種地的,沒幾個懂唱歌啦。”

“列戈,你不總吹自己年輕時是情歌王子嘛?這不來表演一下?”

“嗨~唱來唱去都是那幾句老掉牙的歌,大伙耳朵都聽得起繭咯。”

“各位鄉親們,要是不嫌棄的話,讓我來分享首曲子吧?”

正當車上的乘客們七嘴八舌地討論時,
扎瓦多尼出乎意料地站起半個身子來發言了。

“哦?當兵的,你們也懂音樂啊?”

“大爺,音樂這塊我們當兵的才最專業咧。”

“哈哈哈哈哈哈!”

扎瓦多尼把自己為數不多的幽默細胞全用在這裡了。

“接下來為大家帶來一首在軍中傳唱的小曲——”

車里的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將目光彙聚到扎瓦多尼身上。

‘如果你想要給我寫信,你要知道我身處何處’

‘我在那戰鬥的最前線,就在那陣地的最前沿’

‘如果你想吃點好東西,既要便宜又要美味的’

‘那麼在戰鬥的最前線,就有這麼一家小酒館’

‘他們給你的第一道菜,是冒著煙的破片手雷’

‘而第二道菜是彈片殼,絕對能讓你記憶猶新’



(Ⅵ)
通用歷965年 熱月21日
伊斯德利亞共和國 米菈 賽戈維亞村

“再見咯!阿兵哥!”

“有緣再見了!鄉親們!”

扎瓦多尼摘下帽子,向逐漸遠去的公交車揮舞手臂。

“哈……終於到了,這麼多年了還是老樣子。”

稀稀落落的房屋、由綠轉黃的麥子、無精打采的牛羊……

平平無奇、一切如故。

但就是這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景象,
就像那索套一般,牢牢地拴住了扎瓦多尼,
牽著他,讓他那雙腳不由自主地在這小路上奔跑起來。

“艾瑪,妳看那裡,那好像是……”

“又怎麼了,朱莉阿姨?”

在麥田中,正在辛勤勞作的婦女忽然瞥見了什麼。

“艾瑪,妳快看啊,那個軍官!”

“我的天吶——爸爸!”

少女驚得連手中的農具都掉在了地上。

“我去把妳媽也叫來!”

“爸爸!爸爸——!!!”

艾瑪提起裙子衝出麥田,朝她的父親跑去。

“艾瑪?是妳嗎?艾瑪!”

扎瓦多尼被呼喊聲吸引住了視線,立馬調轉方向奔向他的女兒。

“你終於回來了!爸爸!”

“嘿咻!我的小心肝,妳都長這麼漂亮啦,我都快要認不出妳了!”

扎瓦多尼先是單膝跪在地上,細細打量著他的寶貝女兒,
然後又一把把她舉起,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妳媽媽呢?她不在嗎?”

“她在林子里撿柴,朱莉阿姨已經替我去找她了,咱們先回家吧。”

艾瑪下地後,便主動幫父親提起那沉甸甸的行李箱。

“這箱子很重的,還是我自己來提吧”

“沒關係,我也已經是個可靠的大人了!”

見狀,扎瓦多尼也欣慰地捏了捏女兒的小臉蛋,
然後牽著她那已有不少繭的手,沿著小徑走回家中。

“家裡還是一如既往的乾淨喔,是妳還是媽媽在搞衛生啊?”

他的家,依舊是那間破舊的小屋,能淺淺地感受到一絲溫馨。

“現在基本都是由我來做啦。”

艾瑪踮起腳尖摘下父親頭上那頂軍帽,掛在衣帽架上。

“爸爸你先在這兒坐坐吧,我去給你打點水來。”

“不要心急,小心別磕到了。”

扎瓦多尼從腳邊抽來一張小板凳,挨著墻便坐下了。

“才不會嘞~”

好累。

在看著女兒出門後,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扎瓦多尼一人,
這幾天的長途跋涉積攢的疲勞,全在他放鬆的瞬間爆發出來。

先小瞇一會兒吧。

就一小會……

…………



(尾聲)
夢中的故鄉,依然是早春。

白色的甘菊,仍在那丘陵中綻放;
摯愛的姑娘,亦在地平線上佇立。

“扎瓦多尼。”

又要重復那個夢了嗎?

“阿曼達。”

我,伸出手,卻觸摸到了——

溫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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